归队第13集剧情介绍
鲁长山踏着尘土寻到汤家门前,言辞恳切地要带汤德远归队。灰墙青瓦间,汤父把儿子匆匆按进里屋,面上装作不知,嘴里连连推托“人没回来”,又以几句寒暄将鲁长山打发走。木门渐阖的缝隙里,汤德远看着鲁长山远去的背影,心口一阵发紧。待夜色将临,他独自进城投奔肖铁林,途经街口面摊,正端碗解饥,猛然瞥见鲁长山从街那头缓步而来。汤德远立刻让老板悄悄再下一碗面端给他,自己则退到阴影处藏身。鲁长山蹲在路边,风尘仆仆,一口大一口地吸溜着热气腾腾的面汤;汤德远在一旁看得清楚,面香里翻涌着愧疚、牵挂与未尽之言,百味杂陈,难以落定。
兰花儿则在葱山寨中暂得清闲。山风清朗,流水绕寨,小白马对她体贴入微,寨中兄弟以亲人待之,日子竟有些安宁的暖意。然而子夜梦回,她仍念念不忘曾与战友并肩穿越枪林弹雨的日日夜夜,时不时抬眼望向远方,暗自揣度鲁长山是否已如约赶往八棵松。那日,她见二当家在马厩喂马,便上前搭话,随口追问他缘何落草葱山。二当家目光黯下,缓声吐露一段刻骨的旧事:年少时随母亲赶集,遭小鬼子轻薄,母亲宁死不屈,被当街毙命。他怀恨跟踪凶徒多日,摸清行踪,一刀复仇,本欲提其首祭于母冢,却被一群鬼子尾随围剿,只得奔上葱山寻小白马避祸。小白马得知他手刃仇寇,拍案称赞,立他为二当家。谈至痛处,二当家牙关紧咬,言说恨意如铁,随时愿与鬼子拼个你死我活。兰花儿顺势规劝:“这些枪口若能对准侵略者,才不枉你这条汉子命。”二当家重重点头,胸中怒火化作铮铮誓言。
另一边,鲁长山摸到田家大门,被家丁粗声轰赶。他不退反进,冲着院里高声呼唤田小贵。田小贵闻声疾步而出,与鲁长山一见如故,热情相拥,忙命厨下备了热汤热菜招待。田老爷远远瞧见二人相谈,心中已明白来意,于是把儿子唤至偏厅,苦口婆心相劝留下继承家业。田小贵胸口燃着怒火,直言要把鬼子通通打跑。父亲急得捶胸顿足,甚至屈膝欲跪,求他回头。鲁长山看出田小贵为难,便宽慰几句,留给他三日考虑的时间,作别而去。
城里巷口,另有波折回环:高云虎不愿在大阔枝的酒馆白吃白喝,攒着一股子骨气,萌生盘下小店贩卖山货的念头,便去向大阔枝借钱。葱山寨中,小白马也没闲着,他拉人去找刘黑虎讨说法——前几日刘黑虎将二当家打成重伤,若非兰花儿及时救治,险些命丧黄泉。刘黑虎不知悔改,反而纵狗相噬,小白马狼狈挨了一口,屁股血迹斑斑。兰花儿匆忙为他清洗伤口,话未说完自己却忽地眼前发黑,一头倒地。小白马大惊失色,连夜请来大夫,诊脉之后喜从天降——兰花儿怀了他的骨肉。小白马合不拢嘴,连连作揖以酒相谢,山寨里爆出一阵欢声,笑语洒满檐下青石。
三日一过,鲁长山再访田家。伙计长顺满脸堆笑,谎称田小贵外出办事。鲁长山不便纠缠,只得悄然离去。殊不知田老爷早已使了药,将田小贵迷晕锁起,不许踏出房门半步。入夜,田小贵悠悠转醒,翻窗破锁,跌跌撞撞沿路追出,终在城外追见鲁长山,气未匀便表明心迹:去意已决,要与兄弟一道归队。鲁长山拍着他肩膀,连声称赞。二人商量:先回八棵松探一探,看旧部是否聚齐,再合力寻找大部队。然而兵贵神速,枪炮为骨,空有赤胆却手中无枪,如何立阵?鲁长山提议以卖老山参的钱打通购枪弹之路,但念及田家本就有配枪护院,若能借道家中关系更见稳妥。只是田老爷守家如命,多半不肯,二人对视,心下已有一计。
计从葱山出。鲁长山翻山越岭去找兰花儿,请小白马相助。众人秉烛夜谈,谋定而后动:让葱山兄弟挑个夜里,在田宅四周放枪鸣火,制造土匪围寨之势。果不其然,枪声一响,田老爷以为大祸临头,急唤护卫拼命反击。混乱中,田小贵强压心绪,劝父亲未雨绸缪:强敌未退,家产难保,须得多招护院,多置枪械,且由他亲自训练,令队伍如铁。田老爷听得心惊,却在“花大钱、惹大祸”的权衡里犹疑不决,搁下话头让人各自散去。
第二日天未大亮,长顺惊慌失措奔进正院,嘴里直喊“不好了”。只见院中鸡群横七竖八,血未干透;猪圈里那头膘肥体壮的大猪已被破肚掏心,偏偏不见猪头去向。田小贵抓住这当口,斩钉截铁说这是土匪下的马威,又一次恳请父亲添人添枪。田老爷依旧踯躅。紧接着回房换衣,抬眼便瞧见自家堂屋墙上钉着一个血淋淋的猪头,狰狞怪诞,直看得他双腿一软,背脊发凉。惊魂未定之下,他终于下了决心:广招护院、加配枪弹,务必固若金汤,免生后患。
夜幕再临,田小贵将这“有惊无险”的进展悄然报与鲁长山:一切正如所料,是他们二人通力策划、借势借景而成。鲁长山胸口一松,不仅是为田宅暂时无忧,更是因为借此可摸到买枪的门路。他郑重其事地对田小贵道:待枪支弹药到手,第一时间转交给战友们,补齐火力,重整战阵。田小贵点头如捣蒜,眼里光芒愈盛,誓要把父亲花银子买来的枪,变成护乡土、驱强敌的利器。
筹谋未息,鲁长山再上葱山拜会。小白马摆了满案好酒好菜,笑谈间把兰花儿有孕的喜讯当众告知,杯盏相碰,热气氤氲,连窗外山风也仿佛带着甜意。饭后,兰花儿执意送鲁长山下山,林影里她话声低却笃定:心仍在战场,待产不碍立志,真要她在炊烟里看尽风景,更怕辜负了为国为民的一腔热血。鲁长山望见她与小白马相依的安稳,心底软得一片,不忍再让她涉枪火,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“珍重”。兰花儿却说,若能把小白马和山寨兄弟一并带下山,朝着鬼子的枪口冲过去,才叫不枉来世上一遭。鲁长山沉吟片刻,终又拱手一礼,请小白马再派几名兄弟,照着先前的路数去“敲一敲”田老爷的门面,好让购置枪械的事万无一失。山风拂面,松涛阵阵,天地广阔间,几人的期待与奔忙,像一束束微弱却不灭的光,照向黎明未至的前方。
八棵松的方向,仿佛召唤一般。鲁长山与田小贵整束衣襟,准备再探旧地,试图将四散的兄弟重新召回,一步一步寻到大部队的踪迹。葱山这头,兰花儿手抚小腹,眸子里是坚定的星火;小白马握住她的手,眉宇间既有柔情也有一丝沉思。人心浮沉,世道飘摇,可当离乱的鼓点再度敲响,热血终能相互召唤。枪还未到,路已铺开;人未尽齐,志先成营。等到那一天,等到第一缕晨曦穿破薄雾,等到山谷里再次回荡整齐的脚步声,这些如今看似零散的筹划,便会化作坚不可摧的力量,向着侵略者重重击去。
归队第14集剧情介绍
旌旗未展,风声却紧。田家大院里号角似的呼喝声此起彼伏,尘土在院墙间打着旋儿飞扬。田老爷广招勇壮,急募护院,银钱粮食一一备妥,只为筑一道守护乡土的藩篱。田小贵被推为头领,接过木尺与号令,指点步伐、校准枪线,从扎马步到卧倒起身,动作严丝合缝。他不肯敷衍,讲究每一口呼吸、每一次扣扳机的节奏,仿佛要把刀光火色先刻在众人筋骨里。看着一双双眼睛由懵懂到坚毅,他心里那股热浪越烧越旺,打定主意要带众人去与倭寇正面相逢。
镇上另一隅,大阔枝掏出多年攒下的银票,帮高云虎在街口盘下铺面,挂上“山货行”的牌匾。干鹿茸、野蜂蜜、松子蘑菇堆成小山,香意与木头的清润在门面里汇成一缕温暖的日子味儿。万福庆扛着风尘赶往八棵松,抚着那棵老树的粗砺树皮去找刻下的暗号,想看是否有旧部与新朋归来集结。大阔枝提来一坛好酒,笑里带着豪爽,想与高云虎对饮到天明,可高云虎借口事务缠身,只说两句客气话便把人安抚送走,门外的风一吹,酒香与人影都散成寂寞。
万福庆急急折返,神色里裹着落寞——那树上并无新刻的伙伴号码。与高云虎面面相觑,两人却都把希望放在鲁长山身上,盼着他如雷霆般赶来接应。大阔枝的热情一时无处安放,高云虎的心却像拉满弓的弦,紧紧指向远方的枪声与烟硝。言语虽淡,目光里已写下去留的挣扎。
田小贵带着护院日日操练,晴也练,雨也练。空场上脚步交错,木桩旁沙袋摇晃,汗水把粗布衣裳浸得发亮。他抽空腌了十几坛咸鸭蛋,盐与香料层层相叠,连同盖坛的稻草都带着烟火家的气息。田老爷看在眼里,心里一阵阵地甜,想着小子八成是想安心留在自家门下做个靠得住的干将,眉眼都舒展了起来,连饭也比平日多添一勺。
山风从松梢拂下,兰花儿在篱下徘徊多时,寻着缝儿探问小白马往昔做义勇军时与鬼子厮杀的旧事。她的目光亮得像夜里的一盏灯,把尘封的记忆照得透亮。小白马喉间一紧,坦言胸中怒火早已难熄,只是顾念兄弟们的安危,不愿拿众人的命运去赌。兰花儿当机立断,端起清水当酒,郑重其事地许下同生共死之诺,愿随他赴险踏刀山。小白马却仍迟疑,怕风雨连累了心上人的眉目,怕枪火惊碎了村庄的安宁。
黄昏近处,街角的山货店灯盏微明。高云虎特意上门,直面大阔枝。她的情意早已热得烫手,不再绕弯,言语朴直却像火中取栗。高云虎没有避闪,承认心意相投,情根暗结,但他心头那道北方的路更响亮——他还要去寻找大部队,与更大的铁流汇合。大阔枝要他留下,一遍遍地劝,一句句地挽。高云虎沉吟良久,只得先答应在镇上待上一时半刻。大阔枝喜极,箍着他不肯撒手,情到深处忍不住在他肩上狠狠一咬,眼泪却在转身间决堤,她知道留住一时,留不住一生。
另边厢,兰花儿做了几道拿手菜,热气腾腾地摆在案上,借水代酒,招呼二当家、三当家坐下开怀。她轻声却不软弱,说起两位兄弟的老母被鬼子残害的伤,像给烈焰添上一把干柴。两人眼中血线蜿蜒,握拳砸在桌沿,齐声应下愿与天理相扶,和兰花儿一道去雪前耻、祭亡魂。可话到末了,又不免担忧:小白马若不点头,这群兄弟便还要困于旧山旧寨。
夜色沉入八棵松下,汤德远独自来到那棵约定之树。指腹摩挲树皮,粗糙的纹理里跳出一串熟悉的痕迹——万福庆的号码安静地伏在那里。多日来压在心口的石头终于落了地。他曾以为旧日出逃的计划里,万福庆已折在黑夜和枪声之间,悔恨如钩日夜不退。如今那串数字像火苗,照亮他的眼,他仰头一笑,又缓缓阖目,像在向远处的兄弟报平安,也像在向自己立下沉默的誓。
清晨露重,田小贵一声不响地把新练成的护院整队带走,枪械弹药井井有条,那十几坛咸鸭蛋也一并装上车——这是给将士的加餐,也是他的心意。屋角留下一封短信,字迹刚劲,意旨如铁。田老爷打开一看,只觉天旋地转,唇角发颤。保长踏着响靴闯进门来寻人,质问声如鞭,田老爷情急之下硬着头皮支起一桩说辞:新招募的两个护院不安分,带着武器跑了;至于田小贵,他不过是去了哈尔滨找同窗。保长斜睨,半信半疑,言语里带着刀尖,威胁要去护院们家中一一清算。
长顺站出来为老爷打圆场,一口咬定那两个新来的确不老实,人既走了,枪也下落不明。田家父子因此龃龉,鸡犬不宁。几句狠话一出口,像断了的弦再也系不回,田小贵拂袖而去,自此与家门隔开一程。保长见风使舵,暂且信了这番说法,留下一肚皮的狐疑和一屋子的风浪。
林间的路曲折起伏,田小贵领着护院去寻鲁长山,衣摆猎猎,脚步生风。鲁长山的眼里燃着不屈的火,他立在众人之前,誓言掷地:保家卫国,不惧刀山火海,不负同袍热血。那边厢,万福庆又回到八棵松,见到树干上新添的刻痕——汤德远的号码赫然在目。他喜从心起,迫不及待回松林镇给高云虎报讯,两人匆忙分头去找人。片刻后,鲁长山也赶到树下,指尖抚过汤德远的刻字,激动得说不出话来,只有胸膛起伏,像擂响的战鼓。
风声鹫急,汤德远在山腰的小路上撞见一个被日伪追杀的青年,鲜血把衣襟染得发黑。他没多问一句,先脱下自己的衣服递过去,又把干粮塞到那人掌心,一把按他进灌木丛里,低声嘱咐不要出声。敌人的脚步已逼近,犬吠与叱喝混成一团,他回身挺直脊梁,仿佛换了一个人,故意踩断枯枝,吸引火舌的目光。枪声像暴雨,他引开人马,拐入丛林深处,最终被团团围住。四下一片森冷,他却把背脊挺得像松,眼神凝成霜与铁:身在局中,仍愿为同伴开一道活路,也为将至的会师守住一线生机。
那一夜,松针滴露,月色清寒。有人在路上紧赶慢赶,有人在暗处握紧拳头,有人撞破心防放声痛哭,也有人把忧惧藏在牙缝里咬成决心。八棵松的树皮下,密密的刻痕像一部无声的名册,见证着每一个灵魂的归处与奔赴。远处未燃的烽烟里,隐隐有马蹄与号声回荡,像在召唤所有人朝着同一处黎明奔去。
归队第15集剧情介绍
群山深处,风声猎猎,木叶之间仿佛也在喃喃低语。兰花儿斟满清酒,敬给二当家与三当家,既以情动之,复以理晓之,言辞温婉却锋利如刀。两位当家面面相觑,终究点头应下,愿同她并肩赴前线。然而,小白马仍踟蹰不定,心底犹有彷徨。二当家与三当家见状,意欲借一番“强按牛头”的戏法,给这位当家的心口上添把火,让他别再犹疑不决。
未几,小白马率兄弟下山,寻仇人刘黑虎清算旧账,一番血雨腥风后凯旋而归,心急如焚要向兰花儿报喜。岂料前脚跨门,后背便被早已设伏的二当家、三当家以绳索缚住。兰花儿昂然立于堂中,开门见山:她要带着兄弟们下山打鬼子。小白马当场变色,断然不允。话锋一转,兰花儿玉容沉毅,直指他的软肋——若他再执迷不悟,她便带着兄弟和腹中骨肉另觅出路,以后休想再见自己的孩子。霎时,屋内风声顿止,只余人的呼吸起伏。小白马最终伸手松了绳结,兰花儿这才戳破那层纸:二当家与三当家不过阳奉阴违,根本没按安排真把小白马缚住,只为当着她的面做做样子。生死与共的袍泽情义摆在眼前,兰花儿却毫不留情,讥刺三人沉湎享乐、耗费光阴,与在雪与火里打熬出来的抗联战士相比,不过酒囊饭袋。小白马面红耳赤,羞愧无地,竟拔枪指向兰花儿。她巍然不动,以腹中孩儿为盾,语气平静却字字如钉。小白马一怔,握枪的手微微发颤,终于吐出一句:容我再好好想想。
与此同时,田小贵也没闲着。他把父亲招募来的二十多名护院操练得板板整整,随后领着这股新鲜血气去与老驴子汇合。临行前,他不但从家里扛走十几坛咸鸭蛋,还顺手牵走了父亲新购的枪支弹药。老驴子点拨几句,便带着这群后生潜入山林,猫腰匿迹,伺机而动。旋即,他又独自摸到八棵松,见那棵老松上新刻了“高云虎、万福庆、汤德远”的联络号码,心头一亮,急忙下山进松林镇寻人。连日奔忙,仍一无所获,只得悻悻回返。此时,一位老猎人循踪而来,低声对答,接头暗号丝丝入扣。老驴子这才得知,老猎人是赵排长派来的,专为搜寻散落各处的抗联幸存者。久旱逢甘霖,老驴子激动难抑,当即安排田小贵随老猎人去寻大部队,自己则折向葱山,欲与兰花儿再谋后计。
山风又起时,小白马的迟疑终于落地成决。他拍案而起,愿率三十余名兄弟齐心上阵。老驴子闻讯喜形于色,席间满斟杯中物,众人推杯换盏,誓言掷地有声:定要把鬼子一个不剩地消灭干净。谈至末了,老驴子语重心长,劝兰花儿安心留在山寨,先把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。他环视帐下一众人马,直言队伍缺少几位能挑大梁的硬骨头。小白马闻言,忆及野马滩有一家人,江湖人称“野马滩的老驴子”,育有三子,三兄弟上马如飞,下马如风,刀枪剑戟皆练得出神入化。鬼子曾试图笼络,三兄弟断然不从,鬼子恼羞成怒,偷走他们家的马,还一把火烧了房,父子因此与倭寇结下血仇。小白马曾想纳三兄弟入伍,却被他们婉拒。兰花儿与老驴子都认定,此三人是难得的人才,当下拟定一计,先把人心收拢,再论去留。
计策甫定,老驴子乃装作沿路讨饭的穷汉,挑个黄昏在野马滩边上“饿晕”过去。三位后生恰巧路过,热肠难改,忙把他抬回家里。夜色如墨,灶膛里火苗舔着锅底,屋子里却草蛇灰线,暗伏波澜。老驴子与这户人家的当家——人送外号“野马滩老驴子”的老汉——促膝闲谈,话锋看似平常,实则每字每句都在试探。他故意露出几处旧伤疤痕,引得老汉眯眼一看,心中戒备陡升:这哪里像沿路乞食的?分明江湖人多刀口舔血之辈才有的伤痕。父子四目相对,屋内的风,从檐下慢慢冷了下来。
更深露重,家门闭紧。野马滩老驴子压低声音,遣三位儿子暗中将“乞汉”捆起,刀锋在灯下寒光一闪,言辞凶悍:要么说出真身来历,要么就割肉下锅。彼时,老驴子再无隐瞒,自报家门:他是抗联的旧部,部队被打散,如今四处招兵买马,重整旗鼓。野马滩老驴子却冷笑一声,佯称自己早已与鬼子同流合污,前些日子还抓了三个抗联战士送去邀功。屋里的火焰翻了一下,老驴子眼神一凛,说出“宁折不屈”的八个字。两人唇枪舌剑,针锋相对,桌面上的影子忽长忽短,像两条紧绷的弦。
次日清早,父子四人押着老驴子直奔日军驻地。堂上站着个目中无人、冷眸如霜的鬼子头目,盘问不过三句,便摆出交易的口气——一个抗联战士,赏一根金条。野马滩老驴子抬起眼皮,言道金条不要,只求多要几晌好地。那鬼子头子一听不悦,皮笑肉不笑,话里带刺。只这一瞬,野马滩老驴子咽不下这口粗鄙的气,怒火自胸腔里呼地窜出,与三位儿子一个使眼色,刀枪拔出如风卷云涌。电光火石间,鬼子头子与在场倭兵倒了一地,热血溅了半窗纸。父子四人缴了枪,转身离去,临走前却悄悄留下一块“黑狼寨”的腰牌,仿佛一枚悄然埋下的钉子。与其同时,被押来的老驴子反倒怔了一怔,暗道蹊跷。
风过竹梢,回到家中,老驴子取出好酒为野马滩老驴子压惊。席间他装作随口一问,打听那块黑狼寨腰牌的来历。野马滩老驴子把盏一顿,便将缘由一五一十道来:黑狼寨与鬼子早狼狈为奸,杀人劫掠,无恶不作,还不时暗中出卖抗联踪迹。前阵子,三兄弟在山道遇着了个落单的黑狼寨喽啰,当场一刀封喉,翻出这块腰牌。今日将其留在现场,本是要离间鬼子与土匪,让两股祸水先自相攻伐。老驴子听罢恍然,心里一声冷笑:此举妙在无形,棋高一着,便是把鬼子与黑狼寨都扎在对方的眼上。
杯中酒过口,往事如潮涌上野马滩老驴子的眼前。他沉吟片刻,低声说起几年前的旧事:曾救过一名负伤的抗联战士,那青年血性如火,对他感恩至深,执意要认他做干爹。谁曾想,天不佑英雄,后来那青年被鬼子抓住,英勇就义,至此阴阳两隔。事后打听方知,那名青年正是名震一方的抗联英雄魏团长。屋里一阵寂然,只听得到酒滴在杯沿的声响。老驴子望着这位同样背有风霜的老父,轻轻把话题送上高处,提起魏团长生前之言:星火不可灭,火种要一代代传下去。话音落地,屋里几双眼睛一齐亮了。
当下,老驴子趁热打铁,诚声相邀,让野马滩老驴子召唤乡里勇男猛士、弯弓能手,汇作一股劲风,朝前线去。老汉不再盘桓,转头便令三位儿子进村挨家挨户动员。那一刻,他黧黑的脸上涌出罕见的温度,仿佛许多年的郁结豁然开朗:不是不肯上路,只是要找个值当的方向。屋外月色淡淡,犬吠远远,野马滩的夜,像被点亮了一盏灯。
再说葱山之侧,兰花儿静守山寨,以母亲的温柔守望着腹中生命,以战士的坚韧守护着兄弟们的归期。小白马整编了三十余名好手,老驴子又奔走于山川之间,既联络抗联旧部,又巧设离间之计,让鬼子与黑狼寨内争外斗、首尾难顾。八棵松下的刻痕尚新,松林镇的街角还留着他奔忙的脚印;赵排长托人传信的暗号,像一根线,牵着散落四方的同袍回归队伍。风从北边刮来,旌旗无声猎猎,旧仇未雪,新恨又添,然而人心已定,星火渐成燎原之势。
当誓言再一次在杯盏间回响,当刀锋在鞘中发出轻微的颤音,人们知道,有些路必须走,有些仗唯有打。兰花儿的眼神清澈而坚韧,小白马的背影比山还硬;野马滩父子背起枪,田小贵提着弹壳奔跑在林间;而那位在风雪里一次次转身的老驴子,仍在用粗砺的声音呼唤:把火把传下去,让更多的人看见光。山川会记得,松林会记得,每一个名字也会被记得。等到黎明落在山脊上,等到第一声号角吹醒沉睡的谷地,那些曾经的犹疑、愤怒、悲怆与热血,都会化作一股向前的力。敌人会发现,真正该害怕的,不是刀,不是枪,而是这群人胸膛里同频跳动、永不停歇的心。
归队第16集剧情介绍
野马滩的风,刮得猎猎作响,吹得草丛伏起又落下,像一片沉默的浪。老山东——本名鲁长山,外号却叫得更亲切——揣着一颗又硬又热的心,亲自踏进了老驴子的院门。他的话不多,神情却像一块磨了又磨的石头,坚忍而有棱角。老驴子当即叩响了乡里乡亲的心门,一声吆喝,男女老少齐至,年轻人眼里亮起火,长背篓的,拄拐杖的,纷纷点头。很快,一支粗壮却尚稚气的队伍成形,老山东带着他们去与田小贵会合,托付他“好生操练,不打无准备之仗”。然而摆在眼前最锋利的难题,是武器:田小贵手上仅有从自家何宅暗地里顺出的二十条枪,再回去找父亲买枪,已不敢妄念,老山东也一时无计可施,众人心里逼仄如鼓。
念及无处开闸的困境,田小贵忽然记起父亲曾提到:杨树庄的柳八爷,旧年在东北军里当过旅长,退败之际抽身隐入深山。坊间常说,东北军出身的当官人手里多少都还攥着枪,有的更靠倒卖枪械过活。田小贵把这道消息转告,老山东听罢立断,当即摸出金条,决定登门求购,哪怕是用金子叩开一扇沉重的门,也要为弟兄们求几分生机。
与此同时,另一头的风云压得更低。汤德远被日伪警察押入辛鞍监狱,铁门一合,阴冷的潮气便扑面而来。他辩称自己是去牡丹江走亲戚,监狱长徐老四目光如钩,冷笑里藏着刀,扬言要以酷刑撬开他的嘴。汤德远死不相认,借着“博虎团团长肖铁林”的名号自保。徐老四当场拨通电话,肖铁林那端为了避祸,先是否认,切断了这条薄弱的稻草。可风向旋即一变,肖铁林如今光杆一人,身边人劝他见猎心喜,留个能人自用,于是便回拨电话,说与汤德远系亲戚,吩咐徐老四“敲打几下即可”,一笔险棋,落在灯影摇曳处,尚未见输赢。
夜色淌进杨树庄,屋脊像沉默的背影。老山东摸黑叩响一处院门,出来迎人的自称是柳家的伙计,说柳八爷去哈尔滨了,言辞圆滑,神色恰到好处,轻轻巧巧把人打发走。第二日天未亮,老山东又来,连敲数次仍无回声,只得翻墙而入。他以“葱山小白马”的旗号自报来意,要与柳八爷做笔大生意。偏在此时,张木匠肩挑工具进门,说是来修门窗,院里动静渐起,老山东只能从后门隐去,不破声色。
夜半风更紧,柳八爷收拾包裹,要走。老山东远远尾随,不惊不扰。那人引他去见一位卧病在床的老人,口口声声指认此人便是柳八爷。老山东心里有秤,神情却不动,他开门见山说明要买枪的来意,对方却断然拒绝,言辞斩钉截铁。此役无果,他不得不暂且退让,连夜回转。谁料天一亮,再至那院门,目光便撞见一座高高搭起的灵棚,挽幛森森,香烟缭绕,说柳八爷昨夜暴毙。老山东不信这般巧合,执意要开棺验尸,一脚踏进谎言的边缘。
正当棺盖将启,一道声音站住了风。真正的柳八爷现身,抖落伪装,老山东也干脆报出姓名——鲁长山,字字沉稳。他为何而来,坦陈无所隐。柳八爷多年的兵痞心性尚存,担忧这是鬼子设下的网,便抛出一个试探的暗桩,让人当场“打听”东北军里头的陆有德,看他能否对答如流。鲁长山把陆有德的出身、脾性、旧战场上的小细节说得明白,如同翻开一册旧军名册,字迹褪色却仍看得真切。两人眼神在半空一撞,信任总算落了地。柳八爷一挥手,让人推开那口新钉的棺材,里面并非尸骨,而是整整齐齐的枪械与弹药,寒光从木纹里渗出来。他承诺把这批家底尽数送上山,助鲁长山一臂之力。临别又把自己攒下的几根金条塞到鲁长山手里,粗声道:“能杀一个鬼子算一个。”一句重过千金,鲁长山眼眶生热,只能连声抱拳,谢意深至喉头难化。
枪声未响,士气先振。等弹药运上山,鲁长山依人数细细分发,沉甸甸的钢铁辗过一双双粗糙的手,像把一个个命运托住。此时,排长赵友旺带队疾行而来,与鲁长山在山坳处重逢,话到嘴边只剩下紧紧一握,久别重逢的热烈压在掌心发烫。赵友旺惊叹眼前这支新队伍的规模,鲁长山则把一路所见所为娓娓讲来,尤其是“参帮老把头”的义烈与牺牲,说到动情处,风也肃然。他把余下的金条尽数交给赵友旺,言明钱枪即命脉,不可滥耗。随后拍定主意:让田小贵带队随赵友旺合编,他自己转赴松林镇,去寻旧日并肩的战友,再把小白马那支灵巧锐利的队伍一并叫上,待机而动。
山外的尘世仍要过日子,高云虎与万福庆拉开了新铺的门帘,打出“云虎山货”的招牌——前头的“太平山货”三个字,换下时尘土飞落,像是从过往剥下一层壳。改名只为一桩心思:让鲁长山回归时,一眼看见,便知方向没变。话未说透,误会先来。万福庆揶揄高云虎被大阔枝勾了魂,竟要赌气独自去寻大部队。高云虎闻言脸沉如山,沉默里全是不服——改名二字,何尝不是抵抗与思念的隐语?言下见真心,万福庆这才醒悟,苦笑着认错,两人又并肩在柜台后忙活起来,像在泥里种下耐心的秧。
1940年2月23日,噩耗自冰雪深处传来,东北抗日联军的旗手之一杨靖宇壮烈殉国。日军竟将他的头颅砍下,游街示众,又印了二十万张所谓“庆功”的传单,借风机散向各处,阴影飞过村庄与街巷。可传单落地的一瞬,便被百姓们俯身拾起,或撕或烧,绝不让污秽停留。人们自发设起灵案,供了白花酒菜,默默垂泪。松林镇上,大阔枝在额头缠一圈白布,摆下酒桌,请全镇乡亲来同祭英魂。他举杯时,声音哽住,终究只一句:“人不能忘。”庞四海忧心日军寻衅,拼命劝阻,大阔枝却不肯退半步,当众把那些肮脏传单付之一炬,火舌呼的一声蹿起,把夜色烧出了一个窟窿。庞四海看着那团火,胸口起伏,终也抬杯,向着远方无声敬了一敬。
一串人名,一段血路,像一把把钝了又磨的刀。老山东与他的弟兄们在群山与村落之间奔走,每一步都走得小心又用力;田小贵守起一支新军,咬牙在清冷晨雾里操练;柳八爷用一口空棺把秘密交给正道;汤德远在狱墙内外周旋,命悬一线;高云虎与万福庆以店铺为号、以烟火为烽。风雪里,杨靖宇的名字如一颗星,在每个人心头熠熠燃烧。有人以枪相援,有人以金相助,有人以一杯酒、一把火,守住最后的尊严。那些看似琐碎的坚持与转身,汇成暗地里奔腾的溪流,终有一日,会撞击成能震碎铁甲的浪。
归队第17集剧情介绍
松林镇上空低垂着铅灰色的云,寒风卷着从天而降的纸片,那是侵略者用战机抛撒的二十万份“庆功”传单,刺痛了每一位百姓的眼睛。消息传来,抗联创建人杨靖宇壮烈殉国,满镇顷刻被悲愤与敬仰浸透。坊间门口系起素白的布条,家家户户摆上清茶与白蜡。大阔枝在自家酒馆里打开珍藏多年的老酒,与父老乡亲对坐,敬献给英灵一杯又一杯;按着往日的规矩,她让人蒸起一屉屉热气腾腾的包子,分发给街坊,将这份热度化作共同的哀思与坚韧。
鲁长山风尘仆仆赶至松林镇,几经辗转,只为寻得汤德远、万福庆与高云虎的下落,然而线索如风,终是两手空空。他又饿又乏,在街角蹲下喘气,恰逢几个孩子手捧包子而过,笑脸灿烂,邀他也去领一份。鲁长山急忙赶到分发处时,最后一屉包子已然见底。大阔枝见他饥色难掩,毫不迟疑地将本为高云虎留出的包子抽出两只递与他。鲁长山感念在心,主动上前替她拎食盒,随行至“云虎山货铺”为高云虎送食。推门声尚未落定,他便听出屋内熟悉的嗓音,随即步入相认,万福庆亦自后堂奔出,三人重逢,喜极而泣。
席间寒暄未尽,鲁长山已将一路历险娓娓道来。他与田小贵结识了参帮的老把头,偶得百年人参一支,化作一笔可观的银两,既解燃眉之急,更为招兵买马奠下根基。辗转间,他与大部队取得联系;兰花儿机智果决,说服了江湖上颇负青名的小白马,携同兄弟投身抗战义旗。鲁长山感到由衷的欢喜:昔日失散的同袍大多已回到身边,唯独与汤德远屡屡擦肩,让他心中盘桓不去——他笃定那人必有难言之隐,方至今日未归。
眼见重整旗鼓之机在前,鲁长山提议立刻动身,去与大部队会合。万福庆闻言不作他想,当即点头应允;高云虎却沉吟片刻,请求稍待两日,好与大阔枝说个明白。性急的万福庆火气一上,口不择言,鲁长山连忙止住,劝他莫要多责。他看得分明:高云虎心头有人、有事牵挂,唯有放下,方能义无反顾地上路。句句真诚,既是对弟兄的体恤,也是对这条血与火之路的珍重。
天色微亮,高云虎推门入了酒馆。灯盏未灭,热雾氤氲,大阔枝一眼便看出他眼底的告别。她没有挽留,只让他坐下,同他推杯换盏,将这些时日的恩与义、苦与甜掰开揉碎,掏心掏肺地摆在桌上。高云虎郑重道谢救命之恩,原想留下,以身相护;然大义当前,鲁长山的召唤不容迟疑,他要去前线,去做更大的事。大阔枝轻声道:只要你心里还有我,便去吧,去把山河护好。言罢,两人相视而笑,眼眶却红得厉害。
收拾停当之后,鲁长山、万福庆与高云虎踏上出发之路。行至河畔,小舟摇曳,船家一手撑篙,正待开船。忽而背后脚步急促,大阔枝追风而至。高云虎转身抱住她,那一刻万语千言化作紧紧的拥抱。她狠心在他颈侧咬下深深一印,像在风暴来临前许下的烙誓。小船渐行渐远,大阔枝眼泪夺眶,仍将全部积蓄塞到他手中,嘶声说道:等你凯旋,我就嫁给你。这一幕,连久经风霜的鲁长山与万福庆也为之动容,悄然拭泪。
时局陡转。大约在1940年前后,东北抗日联军陷入前所未有的艰难境地。为保存这支在黑土地上孤悬而不屈的抗战力量,中共吉东、北满省委代表周保中、冯仲云与赵尚志,奉邀奔赴苏联伯力,参加由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党委与远东军主持的多轮磋商。两月之久的会谈反复斟酌、艰难博弈,终获关键进展:凡因战局失利或其他不可抗之故需转移者,抗联各部可越界至苏境,苏方应予以接纳与支援。同时,在黑龙江与乌苏里江沿线,三条渡江通道先后辟设,为保存火种、伺机反攻打开了生路。
命令随即下达。赵友旺将组织的指示传给鲁长山,要求他们择机北上,转移至苏联境内。鲁长山心底仍希冀与国内大部队尽快汇合,重新投入反击,但军令如山,他不能违拗。入秋十月,队伍启程逼近边境,行军途中屡遭敌军围追堵截,枪火密织如雨,战士们前仆后继,伤亡沉重。鲁长山咬牙稳住阵脚,命人原地休整,旋即再度拔营,向预定渡江点推进。高云虎审察地形,断言徒步迟滞难达,建议筹马代步,以速破险。
此时,绰号“大驴子、二驴子、三驴子”的三兄弟灵机一动:自家被掠的骏马多半关在敌军马场,不如趁夜夺回。他们与为马场运草的大车夫张大车熟识,遂定下奇策:藏身草料之中潜入马场,寻出领群之“头马”,一马当先,群马自然四散追随。计议既定,大驴子蜷伏草垛内随车而入,侥幸躲过搜查,悄悄摸到马厩深处,摸清头马的缰辔与脾性;二驴子与三驴子则在外策应。得手之时,大驴子依约发出暗号,二驴子立刻疾奔回报鲁长山。随即,鲁长山率人潜至马场四周埋伏,二驴子与三驴子点燃火雷,轰开大门。警铃大作,敌军蜂拥而出,子弹在夜色中划出冰冷的光。鲁长山一声短促的令下,枪火轰鸣,战斗骤起。混乱中,大驴子翻身上马,策头马破围直出,厩中群马嘶鸣奔涌,潮水般跟随而去。见马匹尽出,鲁长山回身引爆敌军的大卡车,以烈焰断其追兵之路,继而带队纵马扬蹄,迎风凯旋。
铁蹄击地,回声长鸣。那一夜的火光与马嘶,像把被压抑已久的愤焰引向远方的天幕。鲁长山等人夺得坐骑,士气再振,折损的悲恸被勇气一点点填满。他们誓要沿着三条渡江通道闯过去,与更大的队伍汇入一束,继续在黑水与密林间书写不屈的篇章。远在松林镇,大阔枝仍守着一盏灯,守着尚有余温的酒碗,守着那枚烙在颈侧的咬痕与一生一世的约定。风从北方吹来,夹着雪意,也带着希望——它会把驯顺的马鬃吹得如浪,把人的心吹得更硬,把通往黎明的路,吹得愈发清晰。
归队第18集剧情介绍
风雪压境的黑土地上,硝烟与寒气如同交缠的藤蔓。汤德远为掩护一名负伤的抗联战士,孤身挡在枪口与血泊之间,终被日伪警察围捕。他曾把最后一线希望投向熟识的肖铁林,指望在乱世里有一双肯伸出的援手,然而那双手却在关键时刻迟疑、退缩,甚至在他求救的目光里慢慢抽走。汤德远被押入辛鞍监狱,铁门合拢,光线变得阴冷,命运的齿轮也在无声处碾压向前。
铁链与皮鞭的回响里,狱警徐老四作威作福。他将汤德远拉上刑架,鞭痕如蛇蜿蜒,血珠在他背上开出一朵朵残酷的花。汤德远咬紧牙关,不承认自己与抗联有任何关联。徐老四冷笑着说,抗联早被打没了,他根本不在乎汤德远是与不是,打不过是为了取乐。那一瞬间,痛楚之外更冷的,是人心的荒漠与冷漠。
另一处山岭间,鲁长山带着队伍风雪兼程,寸步寸血,朝渡江点一路急走。身影方显,枪火已至,鬼子像蛇从阴沟里钻出,突袭如霰弹倾盆。鲁长山沉声一令,队伍立刻散开,雪地化作战场的褶皱,炮火卷走了呼喊与回声。小白马抱着必死的勇决,护着兰花儿和襁褓中的孩子,身躯一次次替子弹扛住风暴。田小贵趟着密集的弹雨去探明敌情,尚未靠近制高点,就被一发炮弹掀翻在地,天地为之倒转,他昏迷在硝烟的冷风里。
对阵的锋线一波波交替,鲁长山带着战士们以一口气抵住一次次逼近的刀锋。他们用沾满泥雪与血水的枪托回击,听着迫击炮呼啸而来,在爆炸的震颤与耳鸣之间,再一次把敌人顶开。大驴子不幸倒在轰鸣里,躯体被热浪掀起又重重落下,血迹在雪面上迅速凝黑。二驴子红了眼,要拼命冲杀,鲁长山死死拽住他,把他推向生路,让他带着小驴子撤退。战火背后,命令里裹着苦涩的温度,生与死被粗糙又坚定地分开。
好不容易抵达渡江点,江面仍未结冰,冷蓝色的水像一条无情的刀。鲁长山让幸存的战士们脱去棉衣棉裤,按着他的叮嘱,先把身体拍得通红,再把衣物塞上木筏,推着过江。万福庆忍着寒气将呼吸压稳,领头把木筏一点点挪入水面,雪落在肩,融成刺骨的冷。鲁长山却转身回返,要去找回落单的田小贵、小白马、兰花儿与孩子,他把探身入水的身影又一次扯回岸上,抢下的每一口气,都留给别人。
二驴子跟着鲁长山回头寻人,山林被炮火撕得千疮百孔,沟壑里只有焦土与断枝。寻遍交错的小道,没有见到他们的影子。无奈之下,鲁长山与二驴子也只得再次折返江边,推波裹浪,趟着寒水登上对岸。与此同时,田小贵在一滩冰渣与土屑间缓缓醒转,头晕脚软,拖着伤腿向江边赶去,却见鬼子已将通往江面的所有路径封死。他把惊呼吞回胸腔,沉进林子深处,伏在黑影里,等候一次足以穿越封锁的缝隙。
兰花儿抱着孩子在残壁旁闪身而出,如同从死亡的唇边夺回一丝气息。她终于找到被爆炸卷入泥雪的小白马,他伤得太重,鲜血正从制服的破口里涌出。兰花儿不顾寒冷,急急扯下自己的棉衣,按在他的伤口上,指尖因失温而发白,却拼命想稳住这条摇摇欲坠的命。小白马用尽最后力气凝望她和孩子,眼神里有柔与硬交织的光,他轻声告别,说来生还要去找兰花儿。话音微颤,余温尚在,他便像被雪轻轻合上了眼帘,寂然不动。兰花儿伏在他胸前,哭声被风刮得破碎,悲痛如冰,冻住了她的全部。
江的另一边,鲁长山带着过江的战士踏上苏联境内,脚跟刚落,就被饥与累一同袭倒。他们抓起一把把雪塞进嘴里,咽下去的是寒冷,也是侥幸活下来的苦涩。顶着恍惚与麻木,他们终于寻到苏军营地。鲁长山亮明身份,苏军的目光严厉中带着理解,辨明他们的来历与伤势,放行并逐一做了健康检查。理发刀咔嗒作响,乌黑的头发被剪短,热水澡像一把回魂的火,把他们从冻僵的皮壳里解救出来。蒸汽里,疲惫的脸渐渐泛起血色,像是从夜里走到了天明。
狱中这时却是另一番人情冷暖。肖铁林架着风雪来见汤德远,捎了厚棉被,口吻里带着责备把徐老四狠狠训斥一通,又说要请郎中来给他治伤,等病好了就让他回家。汤德远被折磨得骨骼里都充满疼痛,眼眶湿热,仍忍着磕磕绊绊道谢。那口“谢谢”里有劫后余温,也有无法言说的苦楚——救命之手来得太迟,像冬日迟暮的阳光,照在身上却驱不散心底的寒。
另一边的江岸,风把枪声吹得更尖。兰花儿抱着孩子朝渡江点艰难挪动,迎面却撞上日军的围追堵截。前路无门,身后是死,她揽紧怀中的小小温暖,毅然踏上结着薄冰的江心。弹雨呼啸,乱枪撕裂了她的衣袍与血肉,她踉跄着,将孩子放到一块浮动的冰面上,双手用尽最后的气力把那块小小的白舟推向远处。冰面在风里微微颤动,孩子的哭声像一粒颤抖的火星,远远飘走。兰花儿的身影被冰水接住,寒流张开黑色的口,沉默吞下她最后的呼吸。
天地辽阔,命运各自飘零。江这边,田小贵匍匐在树林深处,等待夜色再暗一点,好把自己从封锁线中挪出一条生路;江那边,鲁长山与战士们被热汤和清洁的蒸汽包围,暂且把刀枪放在脚边,眼睛却仍不敢合得太实。辛鞍监狱的走廊里,回声冷硬,徐老四的皮鞋声像石子落在井里;一床被褥、一句训斥,能否烫化的不过是皮表的霜。至于那块漂浮的薄冰,会被风带去何方,谁能把它追回到温暖的岸?小白马的誓言还在空中回响,来生的约定穿越风雪,像一束微光,照进无数个黑夜,也照在每一个为明天而战的心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