宁绣绣好不容易把宁苏苏接回娘家,正忐忑不安时,从婆婆口中得知封大脚已经跟着郭龟腰走了,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。没想到一松劲,急火攻心,当场晕倒在地,吓坏了封二。大夫上门一番把脉,竟查出宁绣绣已经有喜,封二夫妇又惊又喜,恨不得把全家的好东西都端给她。可宁绣绣心里惦记着封大脚的安危,坚持要去找宁学瑞打听消息,婆婆只好一遍遍劝她安心养胎。
另一边,封大脚跟着郭龟腰连夜逃离,他一心只想回去给宁绣绣报平安。郭龟腰却老神在在,说宁学瑞早就会派人传信,让他别瞎操心。两人一路颠簸到了海边做贩盐的买卖,封大脚这辈子头一次见到大海,望着翻涌的海浪,激动得像个孩子。郭龟腰去和盐贩子接头,封大脚就上街闲逛,狠下心掏出两块大洋,给宁绣绣买了个崭新的洗澡桶,满脑子想的都是她看到时的笑脸。
夜里,郭龟腰又拉着封大脚去听戏,热闹的戏园子里,锣鼓喧天、人声鼎沸。封大脚却坐立难安,正要起身离场,台上的女戏子露露拦住去路,伸手要钱。封大脚脾气一上来,当场回绝,惹得露露又气又好奇。此时的宁苏苏在封家却过得极不习惯,从小锦衣玉食的大小姐,一口粗茶淡饭都咽不下去,饿得在屋里翻箱倒柜找吃的。宁绣绣懂她的难处,悄悄递上一块干粮,而自己却被剧烈的孕吐折腾得脸色发白,婆婆看在眼里,疼在心里。
宁学瑞很快派儿子宁可壁上门报信,说封大脚已经跟着郭龟腰离开,暂且无虞。封二听了喜笑颜开,难得舒口气,让老伴赶紧给宁绣绣煮个鸡蛋补补身子。谁知宁绣绣却把鸡蛋悄悄端进屋,塞到宁苏苏手里。封二见状,气得直捶胸口,冲着老伴大倒苦水。宁苏苏这才知道鸡蛋是给宁绣绣补身子的,心里又愧又酸,宁绣绣却笑着宽慰,只说一家人不用分得太清。
费左氏在祖宗牌位前发下重誓,一定要逼费文典给费家传宗接代。她一边打算盘,一边换上一副笑脸登门来接宁苏苏回去。宁绣绣记着苏苏被欺负的委屈,坚决不答应,替她撑腰。费左氏连声解释,说自己从没想赶走宁苏苏,一切都是宁学祥因为永佃权记恨她,才拿宁苏苏当挡箭牌。宁绣绣仍不松口,认定自己是把受了气的妹妹接回来的,岂能再把人往火坑里推。费左氏软磨硬泡说尽好话,宁苏苏最终还是收拾行李,跟她回了费家,还抽空要了鸡蛋钱还给封二,心里愧疚难安。
第二天一早,郭龟腰带着封大脚出海去盐场,又叫上了露露的弟弟小虎同行。封大脚水性不济,一上船就晕得脸青唇白,扶着船舷狂吐不止。小船摇摇晃晃靠岸后,一群人上来收“份子钱”,小虎悄声给封大脚讲规矩:这条路上想平安把盐装上船,先得把钱乖乖交了。
小船靠岸不久,众人被催着火速去盐场装盐。封大脚跟着郭龟腰他们刚装满一袋,还没喘过气,就被人喝令立刻上船。小虎眼尖,瞧见旁边多出两袋盐,灵机一动,谎称自己崴了脚,让封大脚先把他装好的一袋扛回船上。封大脚一转身,小虎就抱起那袋多出来的盐转头狂奔,结果被官差当场逮住,押进缉私营。
封大脚好不容易上了船,一回头却见小虎被押走,顿时火冒三丈,质问郭龟腰为何见死不救。郭龟腰只冷冷一句:这本就是场“做给人看”的戏,只要家里肯出钱,人很快就能捞出来。封大脚听得心乱如麻,仍旧放心不下,特意跑去找到露露,把前因后果一五一十说清楚。露露对这种事早就习以为常,反倒被他这份仗义打动。临走前,封大脚悄悄塞给她几块大洋,替小虎留个后路,露露捂着银元,心里一阵阵发热。
山里,胡三还在打坏主意,嚷嚷着要下山去宁家抢钱,还要把上次从山寨逃走的宁绣绣抓回来出气。封四眼珠一转,主动献计,提出先回村踩点。没多久,他就带着两个土匪大摇大摆回村,嘴上却说那是自家两个外甥,糊弄乡亲。
宁苏苏回到费家当上少奶奶,过起了每日吃吃喝喝、打扮玩乐的日子。费左氏逼她写信,把在外游荡的费文典叫回来,她左耳进右耳出,借口要去看宁绣绣,拔腿就跑。姐妹俩一同出门散心时,远远就瞧见封四带着两个陌生人在村里转悠。宁绣绣一眼认出,那两人正是鸡公岭上的土匪,她心头一紧,当即让宁苏苏赶去给宁可金送信报信。
封四带着两个土匪在村里转来转去,把通往宁家的几处路口都悄悄做了记号,心里盘算着哪条路最好下手。宁绣绣回家后立刻问封二,确认封家根本没有什么表亲,这才把封四带土匪进村的事全盘托出。封二气得抄起棍子就想去找封四算账,哪里想到这小子竟和土匪勾搭在一起。老伴连忙拦他,劝他别惹祸上身。与此同时,宁可金已经带着团练兄弟赶回村,先让人把村口守死,随后直奔封四家而去。
宁苏苏气喘吁吁跑来给宁绣绣报信,封二一听情况危急,当即提腿就走,封母和宁绣绣担心得不行,也追在后头赶去村口。封二在村里逮住封四,劈头盖脸一通怒骂,让他立刻把那两个土匪轰走,否则就打断他的腿。土匪见势不妙,当场亮出明晃晃的刀,反手挟持了封母,封二吓得连连后退。危急关头,宁可金带人赶到,抬手就用枪指住封四,气氛一触即发。宁绣绣急得眼眶通红,冲出来挡在中间,谎称封四是回村看孩子的,苦苦求宁可金放他一马。
宁可金略一犹豫,把枪放到地上,提议用自己换下封母做人质。土匪顾不得多想,刚一松手,团练的兄弟便按号令开枪,将那两个土匪当场击倒。宁可金一声令下,把活着的全都押了起来。山上的胡三正带人下山,听见村里枪声大作,当场勒住马不敢再往前。之后,宁可金苦苦逼问封四,封四终究扛不住,承认那两人确实是鸡公岭的土匪,三人下山就是为来踩点探路。真相一出,宁可金立刻让弟兄们加紧戒备,死守村口,准备迎战胡三那伙真正的大祸临头。
胡三打算洗劫宁家,先派封四带着两个土匪混进村里踩点。封四谎称那两个是他外甥,谁知宁绣绣一眼就认出他们是山上的匪徒,立刻让宁苏苏去给宁可金报信。宁可金飞速集结团练兄弟,赶到村里一举拿下封四等人,从他们口中得知:胡三已经带人暗中包围了全村,势要把宁绣绣抢回鸡公岭山寨。
危急关头,宁可金率队死守村口,命令村里十五岁以上的男人全部集合备战。宁学瑞领着儿子宁可壁挨家挨户通知,宁学祥更是亲自赶到村口坐镇。宁可金逼封四替他向外面的胡三喊话,封四死活不肯,还破口大骂。宁可金怒火中烧,下令把封四倒吊起来,又派人把封四的妻儿押到村口,用来敲打他。
面对威逼,封四不仅不配合,反而当着众人的面大喊,让胡三带人强攻村子。宁可金只得先把他放下来,避免他被胡三当成立威的借口。此时宁学瑞已经带着村里的老少爷们赶到村口,大家高喊口号,誓要守住家园。宁可金让人把被俘的土匪老九推出来,劝胡三赶紧收兵回山。胡三恼羞成怒,抬枪一枪打断绳子,并派手下去邻近几个和天牛庙村有亲戚关系的村子抓人当人质。
枪声四起,远处干活的铁牛心中一惊,急忙赶回来察看,远远便看见胡三率土匪如铁桶般将村子团团围住。胡三用大喇叭对村里嚣张喊话,提起当年他把宁绣绣抢上山,却被她从鸡公岭逃出去的旧事,称那是山寨的奇耻大辱。宁绣绣是唯一一个清清白白离开的女人,他咽不下这口气,放话要把宁绣绣再度抢回山寨,否则就要奸扰村里所有妇人。
宁可金被彻底激怒,也举起大喇叭回呛胡三,放出狠话要把土匪斩尽杀绝,村民们群情激愤,齐声呐喊响应。封二则把银子藏好,富户李伯暗中安排村民往地瓜窖里躲避。宁苏苏放心不下费左氏,急着往家赶。宁绣绣一路狂奔到费家,催着费左氏和宁苏苏赶紧下地窖避难。封母见宁绣绣迟迟未回,想亲自去找,银子主动请缨前去接人,很快就把宁绣绣找到。宁绣绣与银子并肩来到村口帮忙,又有好几个妇女赶到,她们挽起袖子和宁绣绣一起和泥加固围子,誓与村子共存亡。
封二赶到村口,看到封四和其妻儿被关在木笼里,心中五味杂陈。他苦口婆心劝封四认错服软,和土匪一刀两断。封四却依旧顽固,只求封二设法救出妻儿,自己毫无悔意。封二被气得咬牙切齿,拂袖而去。与此同时,土匪已从邻村抓来一大批人质,强迫他们去挖天牛庙村的围墙,为攻村开道。
郭龟腰和封大脚返村途中,远远便见山坡上黑压压一片,胡三带着匪徒正层层包围村庄。封大脚赶紧把平日用的澡盆藏好,叮嘱郭龟腰连夜去县城通知杜春林求援。邻村那些被胁迫来的人质被赶到村口,他们中许多人在天牛庙村有亲戚,挖土时有意放慢动作、偷懒拖延。胡三觉察不对,当即挥手让手下朝天鸣枪示警,被惊吓的人质只得咬牙加快挖围子的速度。
眼看围子就要被挖穿,围子山上的团练兄弟拼命从上往下阻拦,试图劝住下面的亲戚不要助纣为虐。胡三不耐烦,抬枪就朝他们开火。宁可金一声令下,团练兄弟与土匪爆发激烈交火。胡三不想久战,便又举起大喇叭,谎称大当家杜大鼻子正带着大批人马赶来增援,劝宁可金立刻缴械投降,并无耻地把所抓人质推到前面,当成人肉盾牌。
在这生死关头,宁学瑞不顾宁可金劝阻,选择向胡三假意投降,以求减轻村里的伤亡。胡三狡猾如狐,开口点名要宁绣绣出来与他谈判。宁可金怒不可遏,带人从围子后猛冲出来,要和土匪拼个你死我活。胡三冷笑着下令开炮,炮声轰鸣间,宁可金从马上重重摔下。宁绣绣、银子等人不顾危险冲出,把伤员拖回村里抢救,宁绣绣在救一个小孩时不幸被胡三逮住,成了人质。
胡三扣着宁绣绣,逼宁可金打开大门投降,否则就要当场杀掉人质。为了乡亲们的性命,宁绣绣只好挺身而出,答应与胡三谈判,恳求他放过天牛庙村。封二端来一碗壮行酒给宁可金压惊,得知宁绣绣落在胡三手里,他急得捶胸顿足。封二又把封四押来,逼他替村里求情,让胡三放过宁绣绣。谁知封四心口比铁还硬,竟怂恿胡三趁机杀进村,把宁学祥碎尸万段。宁学祥怒火攻心,一把将封四推下围子。
宁绣绣眼看局势失控,只能用死相威胁胡三,赌上自己的性命换乡亲们一条生路。胡三忌惮她的决绝,只好松口放人,却坚持要把宁绣绣带回山寨。危急之际,封大脚悄然绕到胡三身后,将他一把挟持,逼他当场放人。胡三被迫松手,宁绣绣被推回村内,封二和宁学祥赶紧上前,将她死死拉住,生怕她再被土匪拖走。
封大脚心里早已做了与胡三同归于尽的准备。重伤未愈的封四挣扎着爬起身,踉踉跄跄冲过去想救封大脚,却被土匪乱枪打成血人。封大脚冲上前去护住封四的身子,宁可金见状,厉声下令对土匪全线扫射。就在战况焦灼之时,郭龟腰终于带着县城的救兵赶到,与团练兄弟合力反击,一举将胡三一伙打得溃不成军,狼狈逃窜。
胡三盘算着洗劫宁学祥家,还要把宁绣绣掳回山寨,他先派封四带两个喽啰进村踩点。宁绣绣远远看见封四一行鬼鬼祟祟,当即让宁苏苏去禀报宁可金。宁可金早有防备,带人一拥而上,把封四三人反擒活捉,天牛庙村暗流涌动。
胡三得知手下落网,勃然大怒,亲自带人包围天牛庙村。宁可金站在村口高声号召乡亲们:“这是我们的家!”众人抄起家伙团结一心,和胡三的人马展开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激战。
混战之中,宁绣绣为救一个被困的孩子不慎落入胡三之手。她为了保全乡亲,与胡三斗智斗勇,甚至以死相逼,宁死不肯随他回山寨。生死关头,封大脚杀到,趁乱挟持胡三,硬是从土匪堆里把宁绣绣救了出来,他决心和胡三同归于尽。封四回心转意,冲上前去救封大脚,却被土匪一阵乱枪打倒。郭龟腰一路狂奔,找来杜春林率救兵及时赶到,宁可金带着团练兄弟与援军合兵一处,终于把胡三残部打得溃不成军。
战后,宁绣绣站在围子上,对封大脚吐露自己怀有身孕的消息,封大脚又惊又喜。经历生死大难,他与宁学祥父子之间的感情愈发坚固。当晚,宁可金请封大脚喝庆功酒,村里一片欢腾。宁绣绣却悄悄将封四的妻儿放走,封四大儿子腻味发誓要为父报仇,宁绣绣苦口婆心劝他不要冲动,先护好娘和弟弟再说。这一家三口连夜踏上逃亡之路。
过了几日,封大脚扛着一只鲜红的大澡盆兴冲冲回家,宁绣绣爱不释手。她追问封大脚这十几天去了哪儿,封大脚才道出实情:他跟着郭龟腰出海贩私盐,九死一生地从刀口上舔血回来,这才明白外头江湖凶险,心里只想老老实实在家种地过日子。封大脚把贩盐得来的银钱全塞到宁绣绣手里,宁绣绣小心翼翼分出一份,替肚子里的孩子存下第一笔家底。
封二心软,想去求宁可金放过封四的妻儿,老伴死命拦着,怕他惹祸上身。左右为难之下,封大脚只好坦白,是宁绣绣放人。另一边,宁可金一大早发现封四的家眷已不见踪影,雷霆震怒,立刻派费五追捕。封四的大儿子腻味侥幸逃脱,母子其余人却被押回,宁可金下了狠话,要一网打尽,杀人灭口。
宁可壁不忍,看准时机偷偷给封二报信。封二与封大脚连忙赶去救人,封大脚跪地替封四的妻儿求情,封二在一旁拼命帮腔。宁可金沉吟再三,最终只松口放过封四的小儿子没味,封四媳妇忍痛把没味托付给封二抚养。与此同时,杜大鼻子把负隅顽抗的胡三倒吊起来,警告他若再寻仇,必叫他死无葬身之地。
宁绣绣用新买的大澡盆给没味洗澡,像对待亲生骨肉一样悉心照顾。乡亲们眼里都看在心里,一致推举宁可金做村长。宁绣绣趁机组织乡亲,集体去给封四媳妇求情,表示大家不再追究封四曾经的背叛。宁可金嘴上强硬,终究拗不过众意,只得把封四媳妇放了。封四媳妇当场跪倒磕头,泣不成声,感谢乡亲们的救命恩。
另一头,银子起早贪黑下地干活,累得腰都直不起来,铁头看在眼里疼在心里,只想着快点攒够钱,好风风光光把银子娶进门。夜里,两人躺在简陋的窝棚里,说不完的悄悄话,憧憬将来的小日子。忽然,傻桃闯进窝棚,银子一边给她扎小辫,一边哄她玩,铁头气得直咬牙,只好装出一副凶相把傻桃吓跑。
家里断了粮,银子冒雨上山挖野菜,煮给弟弟妹妹充饥,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,她心里一阵阵刺痛。不觉间到了立夏,天却迟迟不落雨,地里的庄稼眼看就要旱死,封二领着乡亲们到田边烧香祈风求雨。郭龟腰挑担进村卖货,宁苏苏一时兴起买了不少新奇玩意,兴冲冲拿回去给费左氏看。费左氏见她细心能干,决定好好教宁苏苏打理家务,把账本交到她手里。宁苏苏感叹自己与费文典无缘,费左氏却真心感激她在生死关头没有抛下自己,劝她先安安心心住下,往后的路慢慢再议。
封大脚则在村外东奔西跑,终于寻到一块荒地。他不分昼夜挥锄开垦,满心盘算着给妻儿打下一片新天地。此时,银子的小弟弟误食了麻果子,也就是曼陀罗果实,中毒昏迷,命悬一线。宁绣绣闻讯连忙赶去帮忙,幸好大夫及时赶到,给孩子灌下催吐药,才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。银子囊中羞涩,只有跪地连连磕头,以此表达感激。宁绣绣捡起地上的曼陀罗叶,第一次真切感到这种野草的可怕毒性。回去给封大脚送饭时,她随口提起银子弟弟中毒的事,心里却萌生了新念头——要试着种丹参,用草药守住这一方乡亲的性命。
费大肚子一辈子穷苦操劳,好不容易熬到争下永佃权,本以为终于能让一大家子有个落脚根,可偏偏赶上连年大旱,地里颗粒无收,家里更是揭不开锅。小儿子一口误食了曼陀罗,险些把命赔在这荒年里,费大肚子看着昏迷的孩子、饿瘦的老婆和一群孩子,心一横,下定决心去闯关东搏条生路。临行那天,银子把攒下的几吊碎银子全塞给他,又用野菜蒸了两个黑乎乎的窝头让他路上充饥。费大肚子含着泪,一遍遍嘱咐妻儿,跪地磕头告别,乡亲们围在一旁,无不眼眶通红。
另一边,宁绣绣盘算着用种药材闯出一条新路,她和封二商量种党参,却被泼了一头冷水。封大脚见她心意已决,便爽快把自己新开的荒地让出来,支持她试上一试。宁绣绣一大早就拉着封大脚进县城,到药房打探药材行情。正查问得起劲儿,从安国来的药铺掌柜常春气喘吁吁地赶回店里,一进门就嚷嚷十二块大洋不翼而飞,硬要把在场的人都搜一遍身。宁绣绣当即站出来,先跟旁边大娘互相检查,证明清白,又让药店伙计逐个接受搜身。谁知新来的伙计一听要搜身就脸色大变,转身想跑,被眼疾手快的封大脚一把拽住,当场露了馅。
常春找回丢失的大洋,心有余悸地连声道谢,还要把一半酬劳分给宁绣绣和封大脚,他们却坚决推辞。为了表示感谢,常春特意买了些小礼物,送给宁绣绣腹中还未出世的孩子。宁绣绣见机不可失,开口向他讨教丹参的种植门道和销路前景。常春详细地讲起丹参的药性功效和市面行情,越说越觉得宁绣绣有眼光,当场表态支持她种丹参,并答应半个月后来村里送种子。宁绣绣怕封二夫妇多心,悄悄嘱咐封大脚暂时替她保守这个秘密。
费大肚子走后,银子一个女人撑着一大家子,肩上担子更重。铁头见状,三天两头跑来帮着下地干活。宁绣绣趁机把丹参的计划告诉银子,劝她一起种,将来好共担风雨、共分收成。银子本就信她为人,又尝了宁绣绣从城里带回来的细致点心,心里一热,当即点头答应。正说着话,露露风风火火地进了村,远远看见封大脚,就扯着嗓子要水喝。她一眼认出宁绣绣,笑着上前打招呼,嘴里却刻意把自己和封大脚说得亲近无比,把封大脚急得直摆手解释。宁绣绣只记得封大脚提过露露的弟弟小虎,却从没提过露露这个人,只好口头应下,答应带她去找郭龟腰打听消息。
宁绣绣和封大脚赶着牛车,把露露送到郭龟腰那儿。郭龟腰见到露露,赶紧帮她腾出一间空房落脚。夜深人静,露露终于撕下面子,坦白自己早就看上了封大脚,先是把小虎安顿到青口,转头便只身赶到村里来投奔他。宁绣绣听得心里不是滋味,把牛车停在路边,冷冷让封大脚把自己和露露之间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交代清楚。
第二天一早,露露又跑到地里围着封大脚打转,殷勤得不行,逮着机会就递水送点心,甚至扬言要买块地送给封大脚,让他少吃点苦。封大脚对她避之唯恐不及,却架不住露露死缠烂打,只能收拾农具灰溜溜下山。恰在此时,封二带着宁绣绣和老伴上山,想看看封大脚新开的荒地。父子在半山腰碰个正着,封大脚索性领着一家人一起上山开荒。几个人你刨我锄,干得热火朝天,不多时就开出了两亩新地,封二看着眼前的黑油油好地,笑得合不拢嘴。
露露在郭龟腰那里交了一个月的房租,又大包小包准备了厚礼,悄没声儿地连夜登门拜访封二夫妇。一进门,她就扑通跪下,口口声声说要报封大脚救命之恩,硬是认了封二夫妇做干爹干娘。封大脚当场傻眼,封二和老伴更是被搞得一头雾水。露露却自顾自地絮絮叨叨,把自己这些年流离失所、颠沛奔波的悲惨经历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,屋里气氛一下变得沉重起来。宁绣绣看势头不对,赶紧找个去厨房热饭的借口,悄悄躲开这场尴尬。
露露嘴甜心狠,打定主意要在村里扎下根,再买上六亩地,一来当嫁妆,二来也好讨封家人的欢心。她说得天花乱坠,还大方地表示愿意分两亩给封二种。封二一听白得好地,心里自然乐开了花,顺势让封大脚把家里的偏房收拾出来,好让露露住下。宁绣绣看在眼里,忍不住当场拿封大脚打趣几句。封大脚急忙表态,说一定想办法把露露请走。谁知露露很快又找上门来,嫌偏房漏风,封二心软,让封大脚帮她修修门窗。
宁绣绣心里有数,转身去找郭龟腰打听露露的底细。郭龟腰支支吾吾,不敢多说,终究拗不过她的穷追猛问,只得承认露露确实看上了封大脚。此时封大脚正低头帮露露修门,露露凑在旁边,又递水又擦汗,动作亲昵,把封大脚吓得手忙脚乱,只能一再往后躲。宁绣绣前脚刚走,宁苏苏后脚就来买东西,郭龟腰憋了半天,终于忍不住把露露的心思给抖了出来。
宁绣绣转天上地里找到了封大脚,开门见山要他赶紧想法子把露露送走。她气不平地数落起露露的所作所为:先是认了封二夫妇当干爹干娘,又厚着脸皮搬进封家住下,还处处借机接近封大脚。封大脚连连解释,说自己对露露丝毫没有那方面的意思,只求宁绣绣别误会。两人商量好,等常春把丹参种子送来,他们把丹参种下、地里安排妥当,再择个合适的机会,让露露体面地离开。
与此同时,露露仗着在外闯荡多年,见多识广,很快就混熟了村里的小姑娘、小媳妇。她一边帮人绣花纳鞋底,一边娓娓道来外面世界的新鲜趣闻,把那些从未出过远门的村妇逗得前仰后合。村里热闹了,笑声多了,可在这热闹声背后,关于露露、封大脚和宁绣绣之间纠缠不清的流言,也在悄悄发芽。
封大脚和宁绣绣从地里赶工回来,远远就看见院门口热闹得像赶集,露露正被村里大姑娘、小媳妇团团围住,说说笑笑,把大家逗得前仰后合。宁苏苏一见姐姐,立刻炫耀露露送她的精致发簪,眼里盛满了欢喜,却全然不知宁绣绣脸色微沉,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意,在心底慢慢泛开。
封二为了帮露露扎根村里,东奔西走给她张罗了几亩好地。露露爽快,张口就要立刻签约,还执意要把其中两亩分给封二做报答。封大脚一听就变了脸,不许弟弟占露露的便宜。宁绣绣偷偷将露露倾慕封大脚的事告诉婆婆,婆婆顿时警铃大作,连忙劝封二离露露远点,免得惹出风波,把封大脚的婚事搅黄了,可封二压根不当回事,只当是女人家多心。
封大脚心里有数,让封二赶紧把地退还给露露,宁绣绣也不愿再让封二与露露牵扯不清。封大脚盘算着在荒地上种党参,将来赚了钱再给封二买地,封二却嫌种药材风险大,说什么也不点头。后来,他和郭龟腰陪露露去看地,卖家要一次付清全款,露露没跟封二打招呼,悄悄借了郭龟腰的驴车,连夜赶往县城,谁也不知她打算孤注一掷。
清晨,宁绣绣上山挖野菜,宁苏苏在家对着账本累得头昏眼花,就上山找姐姐透气,闲聊间随口提到露露。宁绣绣心里憋着事,忍不住将露露喜欢封大脚的事全说了出来。另一边,露露从县城拉回一车她以为是“宝贝”的丹参苗,路上还摔了一跤,额头磕破见了血。宁绣绣、银子和封大脚闻讯赶到地里,一起抢时间栽苗,露露也咬着牙上手,众人干到天色发暗,好不容易才把苗全种下。宁绣绣一边感激露露的帮忙,一边又不愿欠她情分,心中愈发矛盾。
宁苏苏越想越慌,带着满腔怒火闯到露露面前,把那支心爱发簪硬塞回去,冷着脸警告她不许打封大脚的主意。场面一时僵住,宁绣绣急得团团转,又劝又拉,好不容易才把妹妹劝走。就在这时,常青派赵长明来给封大脚送丹参种子,正说着种药的门道,铁头就气喘吁吁跑来报信:他们刚刚种下去的“丹参苗”,竟然全蔫死了!一行人立刻跟着赵长明赶往地头查个究竟。
宁苏苏心里的气非但没消,反而越烧越旺,又跑去找郭龟腰要人,逼他把露露撵走,理由是露露迟早会毁了宁绣绣的婚姻。郭龟腰左右为难,只能苦笑连连。到了地里,赵长明蹲下看了几眼,脸色当即一变——露露好不容易买回来的“丹参苗”,竟是毫无药用价值的三花四棱草!露露这一趟花了十二块大洋,血本无归,她气得要去县城找骗子算账。宁绣绣不放心,叫封大脚陪着,封大脚又喊上郭龟腰一起同行。
赵长明没有空手而去,特意留给宁绣绣几本种草药的书,手把手教她如何真正种好丹参。铁头和银子也跟着旁听,听得两眼发光,还领了些种子打算试种。宁苏苏回家后,又向费左氏添油加醋说露露的事,费左氏叹气劝她别瞎掺和,顺带提到宁绣绣已经下定决心要在地里种丹参,这话像一块石头,悄然投进更深的水面。
此时,封二摸到露露买来的两亩地,想抓紧种上秫秫,却被卖家冷冷拦下:露露只付了一半的钱,地根本不算成交,轮不到他动手。封二被轰出地头,暴跳如雷,到处去找露露,才得知她早去县城追骗子了。宁绣绣推断露露很可能把买地的钱全砸在那车假丹参苗上,劝封二干脆自己掏钱把地买下来,封二却舍不得自个儿的钱。封母干脆下令,不许他再跟露露提买地的事,免得一错再错。
封二后来见宁绣绣在租来的地里忙着种党参,立刻跳脚反对,赵长明只得先行离开,宁绣绣被迫停工。费左氏则带着宁苏苏去拜访宁学祥,打听丹参一事。谁知宁学祥一听“宁绣绣要种丹参”,脸色刷地发白,怒气压都压不住,让宁苏苏转告:不许宁绣绣再折腾,否则封家鸡犬不宁。这话里暗藏旧事,费左氏听得心惊,却怎么也猜不透其中缘由。
夜深时,封大脚和露露才拖着疲惫身影回村——骗子早已卷钱跑路,连影子都摸不到。封二第一句话就催露露赶紧补齐买地的钱,谁料露露早把身上所有积蓄砸进那些假苗,早已一无所有。封二当场说不出话来,只剩一肚子气无处可撒。宁绣绣咬牙答应想办法帮露露凑钱,弥补损失,可露露执意要靠自己挣钱还债。郭龟腰劝她识趣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,露露却倔得很,非要留下来,把钱一点一点挣回来。
第二天一大早,天刚蒙蒙亮,宁绣绣就带着封大脚奔向那片荒地,又喊上铁头、银子等人一起帮忙干活。众人齐心协力,挖坑、下种、覆土,一刻不停。封二也领着老伴上地准备种秫秫,远远看见那片地里人影幢幢,丹参几乎种得差不多了,顿时气得脸都歪了。紧接着,宁苏苏赶来添了一把火,把宁学祥的话原封不动转告给宁绣绣,要她立刻停手。
不多时,宁学祥亲自赶到地头,当众劝宁绣绣收起“胡闹”的心,不许银子在租来的地里种丹参,否则就把地收回去。宁绣绣不服气,当场与他据理力争,宁学祥却始终不松口,一再强调这片地只能老老实实种粮食。就在僵局一触即发时,封大脚站了出来,顶住双边压力:今年既然已经种下,就按宁绣绣的意思来,明年怎么种,再听封二的。看似平静的一句调停,暗地里却拉开了封家与丹参之间,更大风波的序幕。
露露对封大脚一见钟情,千里迢迢追到天牛庙村,却亲眼看见封大脚与宁绣绣恩爱如初,心里像被针扎一样不甘。她索性认封大脚父母为干爹干娘,又豪爽拿钱给封二买地,还给封大脚置办了一车丹参苗子,借机频频接近封家。谁知那车苗子竟是假的,露露赔了钱还折了人,封大脚只好陪她去找卖家,等他们赶到时,人早已逃之夭夭,露露心里这口气越憋越狠。
宁绣绣不愿白白欠露露这份大情,可她手头拮据,只得拉着封大脚去找哥哥宁可金,硬是借来十二块大洋,还厚着脸皮写下欠条。夫妻俩一同上门还钱,封大脚当面划清界限,话说得干脆利落。露露只肯收两块定金,嘴上说不急,脚下却迟迟不肯挪出天牛庙村,借口要等弟弟虎子来接,显然别有用心。
另一方面,宁绣绣托人把赵长明送来的丹参种子种进地里,不多时嫩芽齐齐探出泥土,绿意一片,她心里乐开了花,柱子夫妇也替她高兴。宁绣绣抓紧每一刻,埋头啃完赵长明留下的草药书,还密密麻麻记了好多笔记,只盼有朝一日凭自己的本事闯出一条路。
此时的费大肚子远赴广东闯荡,偏偏赶上蝗灾又遇大水,一路颠沛流离,最后只能沿路要饭,一身疲惫地灰头土脸回到家。人还没缓过劲来,老伴却因操劳过度病情加重,银子焦急如焚,却一筹莫展。屋外风波又起,莲叶火急火燎找上门来告状:露露在村里明目张胆开了赌馆,宁可金被她迷得晕头转向,把家底输得精光不说,连莲叶的金银首饰也当了个干净。
宁绣绣怒火中烧,直接闯进赌馆找宁可金。宁可金见她如临大敌,慌忙想溜,露露却挡在中间,让他继续坐庄,自己亲自出面对付宁绣绣。她一口咬定宁可金不在,还故意让宁绣绣自己进去找,嘴上更放下狠话,要让这位“大村长”身败名裂。宁绣绣不愿自家丑事被众人围观,只能忍下这口气,让露露转告宁可金赶紧收手回家。
宁绣绣看得分明:露露对封大脚心思不死,赌馆只是她留下来的幌子。她既不能眼睁睁看着哥哥越陷越深,又不想让露露在村里横行,便求封大脚出面劝人走。封大脚原本不想招惹是非,可拗不过宁绣绣与宁学祥一再软磨硬泡,只得答应次日去赌馆劝说。
第二天天一亮,封大脚就踏进了赌馆,先把宁可金骂了一顿,劝他赶紧回家认错。露露见封大脚上门,眼里立刻闪过一丝得意,将宁可金放到一边,喊封大脚进房喝酒叙旧。封大脚当场拒绝,只催她关了赌馆尽快离开。露露却软硬不吃,一口咬定:只要封大脚陪她喝这一桌酒,她就收摊走人。封大脚被逼无奈,只好端起酒碗,一碗接一碗灌下去。
赌桌上,柱子也早已输红了眼,把家里的古董冒瓶抱来继续押赌。封大脚借着酒劲一次又一次催露露履行诺言,露露脸色一变,当场翻脸拒不认账,耍赖就是不肯走。封大脚怒气攻心,猛地一把掀翻赌桌,酒杯筹码四散飞滚,他头也不回,踉跄着冲出赌馆。
宁绣绣在家苦苦等待,迟迟不见封大脚回来,心里越发不安。此时的柱子输得连底裤都不剩,回家偷地契又被媳妇撞见,屋里鸡飞狗跳。宁绣绣从他胡言乱语中听出端倪,追问之下,柱子这才吞吞吐吐说出封大脚在赌馆喝得烂醉、掀桌而走的经过。
莲叶又一次急匆匆找上门来,宁绣绣与她一商量,索性一起去找宁学祥告状。宁学祥气得抄起大棍子直奔赌馆,不由分说要揍宁可金出气。露露急忙拦着,又哭又劝,宁学祥却硬是把宁可金从赌桌边薅出来。露露顺水推舟,逼宁学祥立刻替宁可金还上所有赌债,否则就搬去宁家吃住不走。宁绣绣趁乱逼问封大脚的下落,露露假意一笑,谎称人还在她屋里“睡着呢”。
宁绣绣立刻明白封大脚必是醉得没脸回家,也看出露露存心要气她。她当即叫上封二夫妇,摸黑在街巷里四处寻找,终于在路边角落里找到了醉得不省人事的封大脚。露露姗姗来迟,还不忘添上一把火,语带挑衅。宁绣绣怒从心头起,当场向她摊牌,要跟她当面拼酒一决高下,两人约定第二天晚上见真章。
与此同时,宁学祥雇了几个人扎觅汉干苦力,佃户李大头为了攒钱买苞米种子也来干活。宁绣绣提醒他多留个心眼,盯牢那些外地觅汉,李大头顺势提要求,想趁机涨工钱,被宁学祥一口回绝,还当场让筐子把剩下的馍都收走,连渣都不留。
宁学祥去赌馆闹过一场后,宁可金心有余悸不敢再踏进去一步,其他男人也都被自家媳妇看得死死的,露露的赌馆一下门可罗雀。傍晚收工回家路上,宁学祥远远看到银子蹲在他家地里挖野菜,一时色心大起,不但把剩下的馍塞给银子,还趁机动手动脚,吓得银子落荒而逃。
第二天,宁学祥让筐子给银子娘送药,又特意捎了一筐红薯干示好。铁头偷偷拿了一小袋糁子送给银子,被铁头娘撞见,当场追出来破口大骂,难听话一箩筐全扣到银子头上。银子又羞又气,一句话也反驳不出,只能含着眼泪跑回家,看着弟弟妹妹津津有味啃着红薯干,心里又酸又痛。
入夜,宁绣绣与露露准时赴约,对峙在酒桌两端。宁绣绣端起一大碗酒仰头一饮而尽,当众感谢露露当初买丹参苗的好意,也借这一碗,敬她一个了断。两位女子,一个为情,一个为利,在这场酒局上即将分出高下,而天牛庙村的风波,才刚刚翻起更大的浪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