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祭礼成，鼓乐震天，皑雪映灯。陛下与百官登临天星台，把酒赏星，本是歌舞升平之夜。乌托丞相玛宁布借贺大魏之机，再度提出两国共设榷场、永修通好。陛下面上依旧温和，只以“尚待商议”搪塞过去。谁知玛宁布当场翻脸，殿上气氛陡然紧绷。禾晏挺身而出，针锋相对，何如非阴阳怪气插话，被禾晏一句“临阵倒戈”扣上罪名，只得仓皇表忠。随后，禾晏掷地有声地质问：何如非，可敢承认自己就是“飞鸿将军”？

　　 何如非不屑一顾，故作镇定。禾晏索性当廷列出三大重罪。其一，李代桃僵，冒名顶替飞鸿将军之位。昔日统领飞鸿旧部的李匡被宣入殿中，他拿出当年接到的那封“枣与乌龟”暗语书信，当众指认禾晏才是真正的飞鸿将军，并以亲身经历证明其身份。何如非咬死不认，反诬李匡受禾晏收买，联手给自己泼脏水。其二，为掩盖真相，杀人灭口、戕害同僚。禾晏拿出何府管家写给远亲死士的信件，字字句句皆是血腥指令，直指何如非背后那只染血的手。

　　 第三罪，更是触目惊心——勾结乌托，通敌叛国。此言一出，满殿哗然，文武百官尽皆变色。此等大逆不道之罪，一旦坐实，诛九族也难平民愤。以禾晏、燕贺为首的武官齐齐出列，叩首请陛下严惩何如非，为华原之战冤死将士讨回公道。何如非仗着“空口无凭”，仍巧舌如簧、百般狡辩。就在僵持之际，何夫人抱着一叠书信踏入殿中，颤声说道：这些，才是何如非通敌叛国的铁证——而在夜宴之前，她已经冒险求见肖珏，只求能亲手把证据呈到陛下面前。

　　 何夫人撕开何府多年的遮羞布，当廷揭破“以女代子”的惊天秘密——当年何家父子联手，杀害何晏，夺其身份，世人敬仰的飞鸿将军，本该是早已“死去”的那个孩子。话音未落，她忽然大口吐血，软倒在地。原来早已中毒，毒入五脏，太医把完脉，只能摇头叹息，回天乏术。何如非再无辩词，只能惊慌地向徐敬甫投去求救的目光。徐敬甫匆忙为他遮掩，替他说项，谁料禾晏顺势拔剑指向他——何如非勾结乌托的真正主谋，正是大魏宰相徐敬甫。陛下要人证，楚昭迎着众人目光站出，冷声指认徐敬甫所有罪行。

　　 楚昭早已暗布后手，他派人抓来的甘茗阁掌柜，正是潜伏京中的乌托细作。细作在铁证面前崩溃，交出徐敬甫与玛宁布往来书信。陛下展开书信，字字如刀，气得龙颜震怒。走投无路之际，徐敬甫索性撕破脸皮，以“清君侧”“匡扶社稷”为幌子，当殿举旗叛变，自以为调来的抚越军已将皇城牢牢握在手中，却不知殿门处铠甲铮然之人，竟是经陛下密旨同意，由肖珏率领、乔装成抚越军入宫的九旗营。徐敬甫以为胜券在握，肆无忌惮地承认所有罪行，正落入肖珏设下的天罗地网。

　　 叛局已破，楚昭仍不死心，含泪劝徐敬甫回头是岸。徐敬甫却一句听不进去，反骂楚昭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，口口声声自诩“为了大魏长远”，做的却是把万民推入战火的肮脏勾当。身为典型文官的他，骨子里看不起武将，以为筹谋在胸便能玩弄天下。陛下却看得一清二楚，当机立断，下令将何如非、徐敬甫一并押入大牢，待三司会审后处以极刑。同时采纳肖珏建议，先将玛宁布关押在驿馆，以防再生变故。至于禾晏，她毕竟出身何家，“以女当子”的欺君之罪终究难逃，昔日隐忍多年的秘密，在这一夜尽数爆开，朝堂风云，自此再难回到从前。

　　　何家以女代子，触犯的是欺君之罪，圣怒一出，何家爵位尽数褫夺，何元盛押赴边关流放，昔日门庭显赫转瞬倾塌。按律，禾晏同样难逃责罚，陛下却在龙案前凝思良久——这个少女，明知前路荆棘，仍执意披甲上阵，只为守住大魏山河。肖珏、楚昭二人更是在殿中据理陈情，请为她留一条报国之路。几番权衡，陛下终于松口，不但允诺为肖家、肖家军平反昭雪，还亲拟圣旨，令禾晏重掌“飞鸿将军”之名，统领抚越军，楚昭则擢升为中书侍郎，手握中枢要政。

　　　宫门外，风云骤变的余波迅猛席卷京城。何府、丞相府先后被封，朱漆大门贴上封条的一刻，徐聘婷几乎不敢相信，一向骄纵任性的她仍口不择言，险些遭愤怒将士羞辱。危急关头，是楚昭策马而来，一言喝止，护她离场，将人稳稳带回楚府安置。与她相处许久，他心知徐聘婷对徐敬甫诸般罪行一无所知，早在朝堂之上，他便冒着质疑恳请陛下对这位独女网开一面。更重要的是，三司会审后徐敬甫一党必会困兽犹斗，留下徐聘婷，既可牵动徐敬甫最后一丝父女情，也有望在风雨欲来时，以情动之，换朝局一线太平。

　　　尘埃初定，胜负已分，看似赢得一切的，是重获名号的“飞鸿将军”，可禾晏心中最柔软的那一角，却在同一日被生生剜去——何夫人香消玉殒。那个从小遥遥相望的身影，曾偷偷替她取名“禾晏”，只盼她此生安乐无忧。多年间，何夫人夹在丈夫与女儿之间，只能将疼爱深深藏起，换成冷言与克制，直至真相大白也没能好好抱她一次。如今人走茶凉，往事如潮，禾晏再坚强也红了眼眶，只能伏在肖珏怀里失声痛哭。另一边，江蛟、王霸等旧识早在润都时便被肖珏收入九旗营，此番随军入曜京平反，骤然得知那位沉稳干练的飞鸿将军竟是昔日小卒禾晏，惊愕之余又觉再自然不过。江蛟当场拍胸脯表态：若抚越军缺人，随时率众投奔。

　　　几日后，金銮殿上传来重若千钧的旨意——肖家蒙尘多年的冤屈终于洗净。肖仲武被追封为“忠武大将军”，以最高礼制厚葬于陵园，天下将士尽皆侧目。肖珏则被封为肖家军主帅，肩负重振军威、整肃旧部之责。宣旨毕，杨大人当众向肖珏深深一躬，坦言自己当年一念武断，竟沦为徐敬甫手中的刀，从此心怀愧疚。夜色将沉，灵堂烛火摇曳，肖璟、肖珏兄弟双膝跪地，叩首如砸石，仿佛要把所有委屈都磕进冰冷地砖。忽而，肖珏牵着禾晏上前，郑重在父母灵位前许下心愿：告诉天上的双亲，这位飞鸿将军，便是他此生唯一的意中人。

　　　随着何如非与徐敬甫的罪状告示张贴于街衢，各种腌臜勾当公之于众，京中百姓群情激愤，咒骂声不绝于耳。行刑在即，肖珏与禾晏一同前往大理寺见何如非最后一面。牢中之人仍旧狂妄，口口声声说是禾晏“偷走了他的人生”，扬言自己才是名正言顺的飞鸿将军，丝毫不知真正的“飞鸿”二字，是禾晏在漫天箭雨和刀光血影中，一步一步拼命杀出来的。走出阴冷的牢门时，禾晏反倒前所未有地轻松，仿佛肩上重担终于卸下。夕阳下，肖珏顺势握住她的手，指尖交扣，既是慰藉也是宣告。这一幕恰巧被远处赶来的楚昭看见——即便察觉到他的目光，二人相握的手却丝毫不曾松开。

　　　楚昭此行本是为面见徐敬甫。牢中对峙，徐敬甫冷笑他“忘恩负义”，却换来楚昭一声淡淡的“以社稷为先”。昔日恩义与今日大局，就此撕裂成两端。徐敬甫已无力回天，只剩一个卑微的请求：希望楚昭能善待他的独生女徐聘婷。谁料楚昭却坦言，从始至终未曾对徐聘婷动过真情。话音落地，牢内气氛凝如寒霜，徐敬甫恼羞成怒，猛然扑上前欲抓他一把，却连袖角都没碰到，自己反而重重撞上门框，鲜血顺着额头蜿蜒而下，狼狈不堪。

　　　风声传得极快。得知在金殿上检举徐敬甫的人正是楚昭，徐聘婷几乎崩溃，哭着赶来与他对质。楚昭没有回避，坦然认下。那一刻，她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，既恨父亲瞒天过海，又恨自己被蒙在鼓里。直到无意中看见禾晏的画像，她才忽然明白——原来楚昭眼底的温柔从未为她停留过。朝会前，魏大人笑着拍楚昭的肩，说他一看便是未来的宰辅之才，转而又在众人面前挖苦禾晏，嘲讽她不过是从掖州卫的小卒摇身一变成了将军。旁人起哄，说她如今又有封云将军相助，前程不可限量。楚昭却在众目睽睽下为她出声，淡然一句：“她本就是将军，只是明珠蒙尘，不需借任何人的光。”为禾晏洗尽最后一层偏见。

　　　朝议散后，廊下长风微拂，楚昭追上前与禾晏闲谈，语气间仍是温和克制。他提起之前未赴成的约饭，禾晏笑着点头，说改日一定请他好好吃一顿。话音未落，站在她另一侧的肖珏立刻插话，笑中带刺，话里话外都透着“不会让你们单独相处”的意思，三人之间的情绪暗流，连宫墙都仿佛听得见。与此同时，远在塞外的乌托王为博得玛宁布一笑，甘愿割利相让。大魏皇帝抓住这次契机，爽快应允两国共建榷场，以七三之比分利——大魏七成，乌托三成。一纸协定，将边关烽烟暂时压下，也为这场风雨飘摇的局势，添上了一笔难得的和谈之光。

　　　大魏与乌托名义上握手言和，暗潮却仍在波动。乌托行事素来狡诈，禾晏心知边防一刻也不能松懈，宁可多防一分，也不让敌人有可乘之机。此时李匡即将启程回润都，禾晏决定亲自送行，送走的不只是旧友，更是一段征战相伴的岁月。另一边，程鲤素再也压抑不住心意，鼓起勇气向宋陶陶表明心迹，郑重其事求娶于她，并将珍藏已久的何欢木钗戴到她发间。木钗温润，笑意盈眉，不久后，程、宋两家的喜帖便送到了肖府，大嫂笑里藏着打趣，追问肖珏何时把娶禾晏的事提上日程，把这段好姻缘也定下来。

　　　禾晏与肖珏故地重游，再踏入贤昌馆，院中那株枇杷树依旧枝叶葱茏，仿佛守护着两人少年时的秘密。禾晏想起当年被罚禁闭，饥肠辘辘时，有人悄悄送来一袋枇杷解她燃眉之急，如今方知，那人正是肖珏。昔日严厉的夫子如今鬓发斑白，谈起往事感慨万千：自己最得意的门生，竟被当年总是倒数、还女扮男装的禾晏“拐”走了。面对揶揄，肖珏坦然相护，毫不避讳地说，是他先心悦禾晏，更何况，她已是大魏开国以来第一位女将军，这样的女子，怎能不让人倾心。

　　　曜京花灯节之夜，长街如昼、人潮如海，比季阳的水神节还要热闹数倍。灯火照得人心也明亮起来，禾晏与肖珏并肩而行，被糖画摊上的香甜气息吸引。糖画勾起肖珏的一丝“旧怨”——当初楚昭拿着禾晏送的糖画，在他面前得意不已。于是，当禾晏笑着问他想不想要糖画时，他嘴上不假思索地拒绝，眼底却藏着别扭的计较。禾晏一眼看透他的心思，连忙软声哄他，亲自上阵学着摊主的手法为他做糖画，一笔一勾，比楚昭当年那一块还要大、还要精致，似在无声宣告：这一次，只属于他。

　　　两人信步前行，在街头偶遇燕贺夫妇，便凑一桌猜灯谜。灯影摇曳中，禾晏妙语破谜，为肖珏赢得一盏极为精巧华美的灯笼，烛光透过花纹，在他眉眼间跳跃。灯火之后，是热气腾腾的汤圆。吃着吃着，禾晏只觉今夜喜事连连，仿佛好运都攒到这一刻。她无意间瞥见飞奴的身影，再回头看向肖珏，那些刻意安排与暗中筹谋瞬间就串成了线。花树下，肖珏替她轻轻折下一枝艳丽如火的花，郑重其事地向她告白。火红花影之下，两人相拥而吻，在漫天灯色与花香里许下白首之约。

　　　同一夜幕之下，楚昭在府中打开那只珍藏已久的盒子，里面安静躺着那块糖画——是禾晏曾送给他的、他视若珍宝的心意。他一边对着糖画自言自语，一边努力说服自己：一切尚未失去。然而糖画久放易折，只因他指尖轻轻一用力，甜蜜的糖面“咔嚓”一声碎裂成渣，如同某种不祥的预兆——禾晏的心，从未真正属于他。再去花灯夜市时，他亲眼目睹肖珏与禾晏在梅花树下相拥而吻，那一刻，喧嚣人海仿佛尽数退去，只剩心如刀绞。回到府中，他将情意埋进理智之下，进宫向陛下进言：封云将军与飞鸿将军皆握重兵，不宜结为连理。陛下闻言，脸色当场沉了下来。

　　　夜深灯尽之后，禾晏与肖珏一起登上屋顶赏月，银辉如水洒在两人眉睫之间。肖珏早已请来曜京最负盛名的绣娘，为禾晏赶制一袭独一无二的嫁衣。此时肖府上下忙得热火朝天，所有人都在为这场喜事奔波。绣娘为禾晏细细量身，而肖珏则反其道而行，请禾晏替自己量尺寸——从宽阔的肩膀到紧致的腰腹，她指尖一寸寸划过，暧昧与温柔在沉默中蔓延。正当两人沉浸于即将成婚的喜悦时，一道圣旨自宫门疾驰而来：陛下召肖珏即刻入宫觐见，他不敢稍作耽搁，只得匆匆赶往宫中。

　　　朝堂之上，楚昭抢先开口，向陛下请旨求娶禾晏，以理服人、以势压人。肖珏当即出言反驳，坦陈自己与禾晏的婚事已近在眼前，不容他人插足。陛下本不愿棒打鸳鸯，却更清楚权势之重——封云将军与飞鸿将军皆掌精锐重兵，若结为连理，军权极有可能集中于一门，实为帝王大忌。于是陛下抛出一道残酷条件：若肖珏执意迎娶禾晏，那么两人之中必有一人交出虎符。立于殿中，肖珏在爱情与军权之间进退两难，只得先退一步，领命明日再作答复。出宫之时，他愤然一拳打在楚昭身上，却也不得不承认，对方所言并非全无道理——君王最怕臣子功高盖主，而兵权集中于一家的局面，注定不会长久。

　　　应香看得透彻，她说楚昭与禾晏就像火与冰，生来相斥，自古冰火难以相融，可楚昭偏偏不信命，不肯就此死心。与此同时，肖珏亦陷入挣扎：他舍不得折断禾晏展翼高飞的志向，更不愿她为了一纸婚约放下身为女将军的荣耀与梦想。可肖家军经历血火才得以重振，如今要他亲手松开权柄，又谈何容易？爱情、家族、军权交织成一张看不见的网，把几人的命运越缠越紧，也将他们推向一道无法回避的抉择。

　　　肖珏一身战袍，肩上扛的是万里河山，心里藏的却只有禾晏的名字。他既不能舍下将军之位，又不忍折断她追风逐月的羽翼，早知此生难与她结为眷属，便宁肯用孤独来偿还这段情。陛下看得通透，早起了离间之心，将两人命运握在一纸圣旨之中。肖珏奉召入宫，伏地聆听圣意，接过那道冰冷的懿旨。那一边，禾晏在肖府穿上大红嫁衣，心如春风，等着与他十里红妆、执手成婚。直到他推门而入，眉目凝霜，将那道懿旨带回肖府，亲口宣读，令她当场叩首领旨。

　　　懿旨竟有两道。第一道，封赏禾晏一座飞鸿将军府，荣耀加身，锦绣前程似在眼前；第二道，却是一纸赐婚圣命——命她与中书侍郎楚昭择日成亲。陛下这一步棋，下得极狠，不但要拆散这对有情鸳鸯，更是命肖珏亲手念出赐婚之旨，让他亲自将心上人送入他人怀中。肖珏心如刀绞，当场执拗不肯宣读，哪怕以身犯险、受陛下降罪也在所不惜。可圣心难测，陛下以整个肖家为要挟，他终究无路可退，只能咬碎血泪，将那道赐婚懿旨念完。

　　　君无戏言，圣旨如山压顶，禾晏唯有跪地领旨。肖珏将旨意递至她手，却在交接那一瞬死死攥住，不肯松开，仿佛只要不放手，这段感情就不会被宣判终结。之后，禾晏只身入宫，求见陛下，坦然请他收回成命。楚昭也在殿中，他当众承诺，会倾尽一生善待于她。禾晏却冷然以对，她可以遵从圣旨不嫁肖珏，却绝不肯委曲自己，嫁给一个并不相爱之人。若不能与心上人相守，那么她宁可孑然一身、终生孤寂。陛下想起肖珏跪地哀求的模样，终究心软，给了她一个罕见的选择——允她不嫁楚昭，以孤身度完此生。

　　　在禾晏看来，楚昭所谓的真心，只是用来粉饰他野心的华丽外衣罢了。她当面撕破最后一层体面，将楚昭赠予的穗子摔碎在地，毫不留情地讥刺他已经快成为第二个徐敬甫。宫外，徐聘婷从下人口中得知陛下曾赐婚楚昭与飞鸿将军之事，心如死灰。待听见楚昭对应香云淡风轻地说“没什么婚事了”时，她再也按捺不住，尖锐地嘲讽他机关算尽、筹谋多年，到头来也一无所获。

　　　楚昭被刺中了痛处，反唇相讥，讽刺徐聘婷到了如今还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，让人不知该怜还是该笑。话音未落，徐聘婷猛然唤住他，袖中寒光一闪，竟起了刺杀之意。千钧一发之际，应香飞身挡在楚昭身前，替他硬生生挡下致命一击。应香殒命当场，鲜血染红衣襟。徐聘婷哭笑交织，看着楚昭冷声道：他苦苦求而不得的那个人终究远去，而唯一真心爱他的应香也死在他眼前——这，便是老天给他的报应。另一边，在肖璟再三劝说下，心如死灰的肖珏终于按捺不住，直奔飞鸿将军府，将禾晏从那座空荡的府邸中追回。

　　　此时的禾晏，早已说服陛下——不嫁给肖珏，也不嫁给楚昭，她要为自己而活。可在肖珏心中，世上再无第二个禾晏，他认定她是自己唯一的妻子，哪怕没有那一纸婚书，也不妨碍他们以心为誓。有情人本就不必拘泥繁文缛节，只要彼此心意相投，便是终身眷属。曜京城中，宋陶陶与程鲤素的大婚热闹非凡，万人瞩目。禾晏亲自替宋陶陶梳妆，将发簪挽定之时，语重心长地叮嘱她——不论将来是为人妻、为人母，都别忘了，自己首先是“宋陶陶”，而不是任何人的附属。

　　　看着宋陶陶与程鲤素在欢声笑语中拜堂成亲，禾晏心中难免泛起一丝羡慕。那是她曾经伸手可及却终究错过的圆满。肖珏看懂她眼底的酸楚，默默握住她的手，将所有歉疚与心疼都藏在掌心的温度里。细想起来，这世上有情人难成眷属的故事何其多，而他们能顶着风雨执手相伴、白头为约，已是老天恩赐。夜深时，两人在肖府围炉吃着热腾腾的羊肉锅子，短暂享受难得的安稳，却被突如其来的烽火鼓声打破。飞奴急报——乌托大军同时攻向鸣水与华原两地，战火将起。禾晏放下碗筷，目光瞬间清明，断然道事不宜迟，立刻与肖珏启程进宫，与陛下面议出征之策。

　　　烽火台急鼓如雷，自天边滚滚而来，敲进了肖珏与禾晏的心里——不用细想，也知边关出了大事。二人来不及多言，立刻入宫请命。陛下当殿下旨：命肖珏统兵奔赴鸣水，务必重创乌托铁骑；华原同遭侵扰，却另派燕贺与楚昭前往。禾晏则被留在润都，与李匡同守，名为防备偷袭，实则依旧提防她与肖珏合力。禾晏心知肚明，只苦笑不语，肖珏却低声安抚——润都横亘鸣水与华原之间，风声一起，她随时都能策马驰援。

　　　燕贺之妻秀秀执意随夫出征，自信产期尚远，终被他拗不过，只得将她一并带上。临行前，肖璟夫妇亲自相送，身为长兄，肖璟郑重托付：疆场上只管放手一战，家里有他与大家细心照拂。大军分别奔赴鸣水、润都不久，乌托便骤然向华原增兵。禾晏当机立断，留五千精锐辅佐李匡固守润都，亲率其余兵马星夜兼程驰援华原。有她一军加入，华原一役大破乌托，城头旌旗如海，楚昭备下盛大庆功宴，为将士们高歌庆捷。

　　　谁知喜讯未传远，血雨又临头。燕贺鏖战乌托两日两夜，早已伤痕累累，终究力竭坠马，回营之时只剩最后一口气。他知自己时日无多，强撑着嘱托禾晏：务必暂且瞒着怀有身孕的秀秀。几乎在他倒下的同一刻，秀秀阵痛突发，早产诞下一名女婴，取名“慕夏”——这个名字，燕贺早已反复斟酌。噩耗传来，禾晏悲愤难抑，言辞如刀，对楚昭冷嘲直指要害：若非他谗言在前，挑唆陛下刻意分兵，燕贺又怎会孤军死守两日两夜，英勇却客死沙场。

　　　楚昭面上失色，心底愧疚如潮。每每想起母亲昔日教诲，胸口便如被利刃绞扯——若当初“双将同心，护我大魏”，乌托人又岂敢轻犯？他终于意识到，自己错得一败涂地。乌托军在华原受挫，旋即掉头增援鸣水前线。禾晏获悉军报，当即安排江蛟坐镇华原，辅佐燕贺旧部稳住防线，而她则不顾风尘仆仆，再次披甲上马，带兵火速驰往鸣水救援肖家军。

　　　鸣水之畔，喊杀震天，血与火交织成一片炼狱。刀光剑影间，尸骸遍野，战旗被鲜血浸得沉重低垂，无数将士为守家卫国，将性命义无反顾抛洒疆场。肖珏陷入重围，被十余名乌托精兵死死箍住去路，危机一触即发。千钧一发之际，禾晏策马破阵，如一抹寒光从血雾中杀出，与肖珏前后夹击，联手斩杀乌托主帅，一举扭转战局，鸣水大捷的军号响彻天际。其后，楚昭仍屡屡进谗，致使大魏兵力再度分散，乌托趁隙卷土重来，战火复燃，百姓再度流离失所。陛下震怒，下旨褫夺楚昭官职，发配边疆，永不得归。

　　　硝烟终于散去，残破河山渐归宁静。肖珏与禾晏班师回朝，入宫复命，陛下赏赐早已先一步送至府中，却并未将二人久留朝堂。兵戈偃息，大魏重回太平，城中烟火又一次在人家的窗前温柔升起。眺望着安然无恙的京畿山河，禾晏低声道：如今江山再定，庙堂无虞，燕贺若在天有灵，看到这一切，也该能含笑长眠了。

　　　经历生死考验，帝心终得释怀。昔日那层难以言明的戒备悄然消散，陛下御笔一落，赐婚圣旨金光灿然。殿中静默片刻，禾晏与肖珏四目相对，眼中尽是风雨之后的坚定与欣慰，随即一同跪地谢恩。为这一纸懿旨，他们等了太久太久——从战场硝烟，到宫墙阴影，只盼有一日能并肩而立，而非彼此防备。

　　　先有宋陶陶与程鲤素的良缘佳话，后有封云将军与飞鸿将军喜结连理，如今再添这对并肩杀敌的璧人，曜京城内喜气连连，红烛高燃，鼓乐喧腾。大婚之日，肖珏亲自将禾晏迎入肖府，门前车马如龙，贺客盈门，众人皆叹此番真是佳偶天成。回首一路风霜刀兵，曾经的误解、防备与牺牲，都化作今日执手相看的默契与珍惜，他们终于在这乱世之中，为自己杀出一个安稳归宿。

　　　风烟散尽，明月如歌。故事到此落幕，却在每一颗记得他们名字的心里，留下余音不绝的回响——全剧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