聂九罗看向炎拓时,眼中没有一丝犹豫,她几乎是毫不迟滞地解下腕上的秘传手镯,郑重递到他的掌心。那枚手镯在南山猎人之间代代相传,是抵御地枭的神秘法器,也是他们隐秘身份的象征。聂九罗却并不知晓,它不仅能在关键时刻锁住地枭的凶性,更是蒋百川最信任、最不会起疑的信物。炎拓指尖摩挲着冰凉的金属,心中却是一阵酸涩——她将最后的底牌,都给了他。
为了让她稍稍放松片刻,炎拓一大早便匆匆出门,在街巷间仔细打量,每一家早餐铺前排起的长队都走过去看一看,只为挑一份最合适的、最合她心意的早餐。等他满身带着清晨寒气回到车旁时,车窗内的世界已安静下来——聂九罗依在座椅上,睫毛轻颤,睡颜难得柔和,仿佛把所有倔强与锋芒都暂时藏了起来。炎拓握着纸袋的手微微一顿,终究不忍打扰,只是悄声关上车门,在不远处守着这短暂的安宁。
然而街口忽然喧哗起来,行人的嘈杂声如浪潮般涌入车厢,惊碎了这片难得的静谧。聂九罗被吵醒,眉心微蹙,下意识摸向手边的武器。炎拓连忙将还冒着热气的早餐递过去,尽量用轻松的语气问她要不要趁热吃点东西。她却只是淡淡瞥了一眼,连打开纸袋的心情都没有——柔山集团在西市的根基盘根错节,如同一张无形的网,将蒋百川牢牢困住。想从柔山的掌控之下把人完好无损地救出来,比在刀尖上跳舞还难,她没有多余的情绪,能用来对付这份早餐的,只剩下一片沉重的清醒。
此时,另一个角落里氛围截然不同。一个脸上还带着青涩的男孩急匆匆闯进正哥的地盘,支支吾吾地说要请假,理由是母亲突然病重住院,必须立刻赶去照料。话说得诚恳,眼神却飘忽不定。正哥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年,看人的眼色早已成了本能,他心中暗暗起疑,却没有当场戳破。正在他犹豫之际,手机忽然震动,一条来路不明的短信弹了出来。短短几行字,却暗藏玄机。他很快得知,不止是自己,其他几个神秘人物也同时收到了几乎一致的内容,一股无形的力量似乎在暗处拉拢、召集着什么。
与此同时,四姐奉林喜柔之命,再一次把林伶送到了炎拓家门口。她一进门就打量起屋内的一切,语气看似随意地问炎拓,大清早的又跑去哪儿忙活。炎拓被问得一愣,心里一紧,只好硬着头皮扯了个理由,说刚刚出去买早餐,还故作怀念地感叹如今街头的味道比从前差多了。四姐抬眼扫了桌上一圈,几份还未拆封的早餐格外显眼,她眼底闪过一丝怀疑,却终究没有把问题追得太紧,只留下几句敷衍的嘱咐便告辞离开。屋内稍一安静,林伶便开始暗中查探,翻阅资料、拨打电话、比对情报。她追查的线索越是向前延伸,心里越是发寒——那些原本应该被注销、消失在档案中的地枭,竟然都悄无声息地被召集往西市汇拢,一股即将喷薄而出的暗流正在聚集。
趁四姐离开的空当,林伶立刻将这惊人的发现告诉了炎拓。炎拓听完,面色瞬间凝重下来,他迅速梳理已掌握的资料,将这些地枭的行程与目的地一一标注,再连夜整理成清晰的路线图发给聂九罗。通话那头的呼吸声沉稳而冷静,他低声建议,先从其中最容易与大队伍脱节的两人下手,逐个突破,比贸然与整支队伍正面对抗要稳妥得多。这个计划既迂回又谨慎,很合聂九罗的心意。随后,她与刑深在暗处分工明确——她负责远远潜踪,紧紧咬住目标的尾巴;刑深则像一柄随时出鞘的利刃,潜伏在合适的地点,等待她发出讯号。
西市入口处,车辆川流不息,尘灰在空气中打旋。聂九罗早已就位,隐藏在不显眼的角落里,目光警觉而冷锐,从每一辆驶入的车上掠过,从未有一瞬放松。她记得炎拓发来的车牌号、车型、行驶路线,每一个细节都铭刻在脑中。很快,一辆符合情报的可疑车辆缓缓驶入她的视线。她没有任何惊慌的动作,只像普通路人一样抬脚走过斑马线,却在无形中调整了自己的位置,悄然尾随其后。车内,两名已化成人形的地枭相对而坐,低语交换着这次秘密集合的目的,猜测这场行动背后是否还有更深层的谋划。但负责驾驶的地枭比同伴更加敏锐,他通过后视镜捕捉到一丝不合常理的尾随,很快意识到情况不对,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。
那辆车故意偏离既定路线,转入服务区,缓缓减速。司机借着停车的动作,若无其事地从镜中打量聂九罗,还故意转头与她对视,眼神张狂又带着试探。聂九罗立刻意识到自己暴露,短暂权衡后,果断放弃在路上动手的机会,转而给炎拓发出消息,表示只能改在地枭们落脚的酒店中再寻机会。炎拓接到讯息,心里隐隐不安,直觉告诉他情况远比看上去更棘手,他坚持要亲自前往接应。聂九罗却冷静拒绝,她明白任何临时变动都有可能打乱整体布局,稍有不慎便会全盘皆输,于是坚持让他按原计划待命。
她没有看见的是,那几名地枭并没有如表面那般贸然入住酒店,而是绕开监控最密集的路段,循着一条更隐秘的路线,引导她一点点远离人群,将她带向城市边缘的码头。那里灯光稀落,水汽沉重,最适合埋伏和清除障碍。刑深在酒店苦等不见人影,多次拨打电话也无法接通聂九罗,焦躁之意一点点升腾。他皱着眉头派出几拨人手顺着高速往回查找,每一公里都不肯放过。与此同时,炎拓同样失去了与聂九罗的联系,他再顾不得先前的坚持与计划,直接发动汽车,朝着她最后出现的位置疾驰而去。
夜风卷着江面的湿冷扑面而来,聂九罗单手握剑,从车上缓步走下,目光如霜,整个人如同一束被拉紧的弦。她知道,前方必有埋伏,却毫无退意。那两个地枭早已躲在暗处,借着堆叠的货箱与阴影,窥伺着她的一举一动,等待最合适的出手时机。另一边,炎拓赶到她最后消失的路段,蹲在地面仔细观察轮胎痕迹和杂乱的脚印,又遥望远处隐约可见的水汽与灯光,凭着直觉与对她行事风格的了解,几乎可以断定她此刻正被诱向码头。他当即掉转方向,猛踩油门。
码头深处,一阵破风之声骤然袭来,两名地枭像出鞘的利器般同时对聂九罗发动攻击。她迅速侧身闪避,手中长剑翻转成一抹冷光,以雷霆之势先行制住其中一人,利落的身法在昏暗灯光下仿佛一段凝固的刀影。可另一名地枭拼命燃烧残存的力量,狠辣非常,抓准她攻守转换的间隙,硬生生破开她的防线,在近身搏杀中给了她一记极为阴险的重击。剧痛袭来,聂九罗胸口一闷,脚下踉跄,血腥味迅速弥漫在唇齿间。
被她暂时压制的那名地枭眼见形势逆转,趁机挣脱束缚,如阴影般绕到她身后,想趁她重伤之际一击致命。他的手爪已近在咫尺,杀意如刀,将她牢牢锁死在原地,几乎连转身的力气都被那一刻的剧痛夺走。危急关头,一道熟悉的身影如同奔雷般闯入战圈——炎拓终于循着踪迹赶到。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喝问与迟疑,刀锋带着风声破开黑暗,利落斩落偷袭的地枭,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令人心悸的弧线。倒地的怪物来不及发出最后的嘶吼,便被他彻底终结。聂九罗身体摇晃,终于支持不住,几乎要倒下去,炎拓一把将她稳稳接住,在昏黄的码头灯光下,紧拢着她已经有些冰凉的肩膀——在这被阴谋包围的夜里,他用最直接的方式,将她从死亡边缘硬生生拽了回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