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静的图书馆里,忽然一阵弹珠噼里啪啦滚落在地,打破了书页翻动的低语声。易弋下意识抬头,顺着声响看去,只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蹲在地上,急得直要哭。她连忙起身上前,帮忙把到处乱滚的弹珠一颗颗捡起,递回到小女孩手中,又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,笑着问她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。这孩子粉雕玉琢,怯怯地抬眼看人,惹人怜爱。
没过多久,小女孩突然扬起脸,朝着身后欢快地喊了一声“爸爸”。易弋顺着她的目光望去,心头一震——竟然是文朴。保姆很快把孩子接走,乖巧的小身影消失在书架尽头。好奇心却在易弋心里落了根,她忍不住问文朴,他的妻子是怎样的人。文朴沉默片刻,语气极淡,却藏着压抑多年的疼痛:孩子还很小时,她母亲就已经不在了。
这次来,文朴并不只是偶遇。他郑重地从包里取出一包厚厚的文件袋,交到易弋手中——那是周肇远牺牲前留下的遗书和遗物。周肇远在执行潜伏任务时曾遭特务出卖,受尽严刑拷打,他在血与火的缝隙间,仍坚持给心爱的妻子写下字字如泣的书信,此外还有一摞审讯材料、秘密笔录,全是用生命换来的纸质档案。易弋捧着这些沉甸甸的遗物,仿佛握着曾经与她并肩而立的那个人,一个整夜灯下不眠,泪水浸湿了信纸上的字迹。
与此同时,上级部门下达了四个宝贵的升职指标。女领导苏秀荣拿着一张名单交给文朴审阅,纸上一个个名字之中,赫然有杨学安。这个人作风极端、性情暴躁,惯爱给人扣帽子,话语尖刻,让人避之不及。文朴当即表明态度,坚决不同意为杨学安背书,并一一说明原因。可杨学安曾在动荡年代救过苏秀荣丈夫一命,这份旧情让苏秀荣对他始终有几分偏袒,暗流就此在小小名单间悄然涌动。
门外的走廊里,杨学安无意间听到二人的对话,心头一凉,又立刻被炽热的野心填满。他急于升迁,便处心积虑地在文朴面前“积极表现”,处处要抢头功、捞好评。为搏取印象分,他甚至强迫周云清,必须把自己的嫂子请来参加汇报,把原本平静的生活也裹挟进这场职场角力。
在安排汇报时,杨学安对周云清大声呵斥,咄咄逼人,态度蛮横得毫不顾忌旁人感受。周云清委屈到极点,终于忍不住掉下眼泪,转身跑去找易弋倾诉。易弋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小姑子,再看一旁面无表情、冷硬得像块石头的杨学安,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。她没有多问,只是点头答应了周云清的请求。然而真正到了台上,易弋直接将杨学安提前准备好的“安全稿件”放到一边,选择谈起周肇远留给她的那封封遗书,谈起那段血火岁月带给她的震撼与思索。因为真切,所以动人,一字一句都敲在在场听众的心上,会场沉静得只剩下呼吸。
温柔的风从窗外吹进来,轻轻拨乱了易弋的发丝,阳光悄然落在她的侧脸,将那抹坚毅与温柔一同照亮。她读出肇远留给她的部分遗书内容,声音不高,却像在替一个远去的人继续讲话。曾经,她并不知道丈夫真正的身份,也不懂他为何总是离家、总是沉默。直到这些信件摊在眼前,她才真正看见革命背后那些血与泪,才体会到党的成长有多么不易,才理解了“牺牲”这两个字有多沉重。
人群之中,文朴静静坐在角落。他望着台上这个不只漂亮、还真挚、有内涵的女人,心里一圈一圈泛起久违的涟漪。妻子离世多年,他一直把情感深埋心底,自以为再难起波澜,却在此刻忽然感到了那种几乎被遗忘的怦然心动。汇报结束后,他以工作之名,坚持亲自送易弋回去,在夜色里把一本精心挑选的书递到她手中,借书传意,却又克制得小心翼翼。
没过多久,易弋所在的厂子里掀起一场风波。女职工阿芬的前夫早已去世七八年,她好不容易再嫁,想重新开始生活,谁料前婆婆却不依不饶,直接闹到厂里当众指责她“不守妇道”,口不择言,甚至抬手给了阿芬一记响亮的耳光。阿芬哭得几乎站不住,厂里议论四起。面对这种赤裸裸的封建枷锁,易弋火气“腾”地一下窜上来,当众表态维护阿芬,严词斥责旧思想的压迫,当着众人的面命人将前婆婆请出厂门。
风波之中,周云清也听到了关于她嫂子的种种议论,心里既愤怒又害怕,生怕哪一天,易弋真的萌生“再嫁”的念头。出于这种近乎固执的关心,她竟提出要搬到易弋家里一起住,用陪伴来“看紧”嫂子。然而易弋早习惯独处,性情清冷内敛,周云清却大大咧咧,满脑子封建陈见,两人的价值观几乎南辕北辙,日常相处根本合不来。她婉言拒绝后,周云清却赖着不走。看着对方一副要在这里“扎根”的架势,易弋无奈之下,干脆提起包转身离开,把空间和选择权都留给了时间,也留给了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