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飞飞原以为,自己和王丹之间的纠葛,已经被时间和现实一点点冲淡,谁知真正让风波平息的,并不是当事人之间的和解,而是父辈在暗处悄无声息地“收尾”。铭叔和父亲吴国豪联手,把王丹的事情处理得干干净净——他们见过王丹,也做过协商,甚至在吴飞飞毫不知情的情况下,替她挡下了本该由她直面的一切。当真相猝然揭开,那一瞬间,吴飞飞的愤怒几乎要将她撕裂,她觉得自己被当成了不懂事的孩子,更像被当成了任人摆布的猴子,上下翻飞、毫无尊严。然而,哪怕愤怒到极点,她也无法否认一个残酷的事实——正是吴国豪的出手,才没有让事情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,没有让王丹的指控与情绪,引爆成一场足以毁掉她人生与婚姻的灾难。
风波之下,表面必须恢复平静。为了彻底安抚徐志阳,母女俩与他坐下来谈话,把关于王丹的一切重新编织成一个“可以接受”的版本。她们告诉徐志阳,王丹已经拿了钱离开,不会再回来纠缠,也不会再打扰他的生活。这番说辞像是一颗精心包装的“定心丸”,让徐志阳在愧疚、困惑和不安中,总算抓住了一根自我解脱的稻草,不再一门心思想要找到王丹、问个究竟。席间话题不免牵连到公司股份,吴国豪表现得极为云淡风轻,对股份的归属毫不在意,甚至主动示意徐志阳把股份留在自己名下,以后说话也能硬气些。那种淡然,仿佛他从来不在乎这些世俗利益,更像是在用这种姿态,给未来女婿撑腰,也给女儿一个“安心”的表象。
父女俩终于有机会推心置腹地聊一回。吴国豪语气平和,却带着压不住的疲惫和担忧,他告诉吴飞飞,以后不要再那么逞能,不要凡事都以为自己能扛得住,他才是那个该站在前面的人。他说得认真,听上去像是一位严厉却温情的父亲在训诫女儿,可吴飞飞心里明白,有些话,她始终没说出口。她和父亲之间,始终隔着一层看不见、却真实存在的屏障,那屏障的名字叫——亲生母亲李红月。外界统一的说法是:李红月死于产后抑郁。为了纪念这位早逝的妻子,吴国豪在家中特地给她留了一间书房,从布置到陈设都按她在世时的模样,所有属于李红月的物品都静静地躺在那里。吴飞飞小时候经常溜进去,好奇地翻看那些书和便签,追逐着记忆里那张已经模糊的脸。但随着年纪渐长,她愈发懂事,也愈发心疼父亲的坚强与脆弱,为了不揭开父亲的旧伤,她再也没有推开那扇门。
在她稚嫩的记忆深处,李红月曾经对她说过一句意味深长的话:如果有一天感到孤单、无助,就去鹏来广场,那里有一对石狮子,安安静静蹲在广场入口的台阶旁。低落的时候,只要靠近它们,认真地去听,就能听见石狮像里的“声音”。那时的吴飞飞不懂,以为那只是母亲安慰孩子的童话。直到后来,鹏来广场与石狮子,渐渐与一系列离奇事件纠缠在一起,这句轻描淡写的话,才在她心中变成了难以释怀的谜团。母亲离世多年,书房尘封,石狮子依旧屹立在城市一角,而她与父亲之间的隔阂,也在种种隐瞒和未解的真相下,悄然加深。
婚礼前夕,本该是忙碌而喜悦的日子,却迎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警察造访。警方敲开吴家的门,面色严肃地询问他们是否认识王丹。紧接着,冷冰冰的事实摆在所有人眼前——王丹驾驶一辆汽车,以近乎绝望的姿态,撞开了鹏来广场的石狮子像,当场身亡。消息仿佛一道霹雳,劈在原本就暗潮涌动的家庭上。吴飞飞陷入前所未有的纠结:是暂停婚礼,正面对待这场死亡与追问,还是假装一切与自己无关,让人生的重大仪式如期进行?她在内疚与理智之间反复拉扯,最终还是咬牙做出了一个看似冷静,实则残酷的决定——婚礼照常举行。
宾客云集,笑语喧腾,婚礼的每一个环节都按照既定流程进行,仿佛没有任何阴影能够闯入这片精心布置的幸福场景。直到宴席散尽、人潮退去,繁华落幕之后,真正的对话才姗姗来迟。空荡荡的酒店大厅里,只剩下徐志阳、吴飞飞和吴国豪父女三人。徐志阳压抑着情绪,直截了当地问:为什么要骗他说王丹已经拿钱离开?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刻意隐瞒?这一次,吴国豪没有再选择模糊、敷衍或转移话题,而是干脆撕开了最后一层纸。他坦诚地说出真相——吴飞飞曾经和王丹发生过激烈的冲突,在楼梯间的推搡中,王丹不慎失足跌落,失去了正在孕育的孩子,而那个孩子,是徐志阳的。
这一番话,让婚礼之后那短暂的幸福余温,瞬间降到冰点。事情远不止于此。医生为了保住王丹的命,不得不做出艰难的取舍——切除她的子宫。对于一个本就因为情感纠葛而饱受折磨的女人来说,这几乎等同于宣判了她的一部分人生被彻底剥夺。吴国豪将这一切,包装为王丹“蓄意报复”的理由,认为她撞向石狮子的疯狂举动,是出于对命运的绝望以及对众人的控诉。他甚至主动试图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,将女儿那场意外推搡解释成一场他愿意替她承担的“过失”,以免吴飞飞的人生从此被罪责与良心折磨压垮。
然而,徐志阳并不愿意让吴国豪背下所有。他看得清楚,这一切的源头,都离不开他与王丹之间的感情拖累和犹豫不决。如果没有他的反反复复,就不会有王丹的执着、偏执,甚至不惜以生命相搏的极端选择。徐志阳平静却坚定地表示,这件事因他而起,理应由他来承担后果并想办法解决。于是,在律师曹某的指导与“培训”下,他学会了在警方面前如何陈述、如何承担有限的责任,又如何用情感纠纷的表象掩盖更深层的真相。做完心理准备后,他主动踏上警车,坦然接受将要到来的审讯与关押。
与此同时,吴飞飞与吴国豪父女二人,也不得不进入另一种“培训”。为了在随后的调查中做到滴水不漏,他们需要统一口径、厘清细节,知道哪些该说,哪些只能烂在肚子里。徐志阳在看守所中承认自己曾伤害过王丹,承认在情感纠葛中存在责任,用这块显眼的“情感矛盾”去转移警方的视线与关注焦点。外界看来,一切都指向男女之间的纠缠与恩怨,而真正埋藏在石狮像深处的秘密,却仍被层层掩盖。与此同时,吴国豪在外奔走,暗中调查那座石狮子像内尸体的真正来历——那是一具早已存在的尸体,还是与近期事件有关的新案?这一点,将直接决定他们一家未来的命运走向。
时间一到,轮到吴飞飞和吴国豪前往警局接受正式调查。谁知刚一进门,警方便向吴飞飞透露了一个让她心头一紧的讯息——此前关于吴国豪“糖尿病并发症住院”的说法,是假的。那个用来解释他“行踪不明”的理由,根本经不起推敲。疑云顿起,吴飞飞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,父亲可能隐瞒的不仅仅是与王丹有关的细节。调查结束后,他们回到家中,表面依旧维系着亲密家庭的样子。吴国豪顺理成章地安排铭叔赵天铭出去买回锅肉,仿佛只是平常的一顿家宴准备。谁知在外头,苏民早已守在那条路上,主动替赵天铭把回锅肉买好,就是为了让他不要回家,刻意为吴飞飞和吴国豪腾出一段“父女单独谈话”的时间。
果然,客套话一过,吴飞飞不再绕圈,直接开门见山地问父亲,他是不是早就知道石狮像里藏着尸体。面对这道锋利的质问,吴国豪并没有显出太大惊讶,只是沉默片刻,然后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却又沉重的答案——那件事的“水太深”,不是他们这种普通家庭能触碰、能左右的。他的意思很清楚:有些秘密一旦揭开,牵扯的不只是个人名誉或婚姻,而是更高层面的利益与权力交织。也许是出于对父亲的信任,也许是因为自己确实已经无力承受更多冲击,吴飞飞选择暂时相信他的说法,却也在这份“相信”中,再次陷入无以名状的迷茫。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保护谁,又或者被谁保护,又或者,所有人都只是在互相利用对方的相信。
之后,吴飞飞应苏民之约,两人在外面见了一面。那次见面没有太多寒暄,更多的是信息交换与试探。苏民掌握着一些警方不便明说的线索,也看得出吴家父女之间并非铁板一块。吴飞飞虽然保持警惕,但还是在谈话中捕捉到了足以动摇她认知的细节。回到家后,她没有隐瞒这次会面,而是选择如实向吴国豪说明,这种坦诚本身,就带着一种“试探父亲底线”的意味。面对女儿的直言,吴国豪没有发火,也没有责备她与警方“走得太近”,而是默默拿出一段录像,让她亲眼看一看那些她被刻意屏蔽的真相片段。
录像的内容如同一把刀,一寸寸剥开吴飞飞对父亲、对整个事件所剩不多的安全感。画面里记录的是某些关键时刻的现场:有人被悄无声息地带走,有人被威胁,有人选择沉默。也有关于石狮像、关于早年案情的残片,被零散地拼接在一起。吴国豪一边让她看,一边用近乎恳求的口吻解释自己的难处和良苦用心——他不是单纯为了掩盖女儿的错误,他是在与一张庞大的、不见光的网对抗,他能做的,就是尽可能保证女儿不被这张网拖下水。看完录像后,吴飞飞心中的天平再次倾斜,尽管疑问并未减少,但她不得不承认,父亲所承受的压力与风险,远远超过她的想象。她对父亲的愤怒,被理解与心疼部分抵消,又重新回到那种复杂的、纠缠不清的情感状态中。
最后一次前往警局配合调查时,气氛比以往轻了几分,却也更诡谲。苏民在讯问结束后,平静地告诉他们:可以回去了。警方手中目前只有口供,没有足以坐实任何人的实质性证据。这个说法听上去像是一种解脱,实则更像是一种悬而未决的暂时放行——风暴只是被压了下去,并非真正散去。在他们起身准备离开时,苏民突然从档案袋里抽出一张女人的照片,递到吴飞飞面前,问她是否见过这个人。照片中的女人陌生却又隐约熟悉,吴飞飞努力在记忆深处搜寻,忽然想起,在婚礼当天的喧闹现场,她曾无意间瞥见过这个女人一眼——那一瞬间对视极短,却仿佛印在了心底。现在回想起来,那张脸,和照片中的人,几乎没有差别。
一张照片,像是重新打开了另一扇隐藏的门。原本已经够复杂的王丹之死、石狮像内的尸体、李红月的旧事、鹏来广场的传说,还有那些被剪辑在录像中的片段,全都因为这个女人的出现而开始重新排列组合。吴飞飞意识到,所有故事远远没有到终点,他们以为可以用谎言与沉默蒙混过关的一切,不过是更大阴谋和秘密的开端。而那个在石狮子里“说话”的声音,或许从来就不是童话,而是埋藏多年的真相,终于开始发出微弱却固执的回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