川野从嘎牙子不经意的几句话里嗅出了异样,追根究底,认定高云虎曾在他家落脚,便武断地将其划作抗联之人。他心狠手辣,立刻调动宪兵队,并命庞四海网罗爪牙,全城搜捕。高云虎一时间走投无路,只能想起大阔枝曾叮嘱过的话:若危机临头,便去寻冬梅。冬梅念着曾受大阔枝救命之恩,毫不迟疑地将高云虎引入密室,关紧暗门,替他挡下即将扑面而来的风雨杀机。
庞四海率人横冲直撞地翻检各处,脚步声如铁蹄敲在木板上,惊心动魄。他闯进冬梅的住处,冬梅阻在门前,笑里藏针,既拦又闹,还扬言要去他家向夫人告黑状。庞四海脸皮再厚,也不肯退步,命人细细搜查,连屏风后的阴影也不放过。冬梅却换了腔调,殷勤奉迎,递茶送笑,一众姑娘也顺势上前纠缠,花枝招展,香气四溢,把庞四海缠得头昏脑涨、进退失据。无可奈何之下,他只好摆手撤兵。暗门后,高云虎压低气息,躲过一劫。大阔枝得讯而来,向冬梅拱手致谢,二人目光里都是惊魂未定后的庆幸。
彼时,汤德远也在悄然筹谋。他变卖家产,打算启程去松林镇寻彩凤和嘎牙子,临行前给田小贵塞了些钱,劝他远走他乡,避开这场风浪。谁料田小贵不依不饶,借机打听鲁长山一伙的落脚处。汤德远见势不妙,心中一横,断然拒绝,硬是将他撵出门去,屋里门闩落下,铿然作响,断了无关人的念想。
田小贵被拒,不甘的火还未压下,刚出门便撞上了鲁长山。他热血上涌,执意要随队打鬼子,誓用性命赎回失去的荣耀。可伤筋动骨之后,连火柴都打不着,颤抖的手暴露了虚弱。鲁长山看在眼里,心里发酸,只得先把他安置在客栈里休养。田小贵仍想随他去寻高云虎、万福庆,鲁长山耐心劝慰,让他暂且住下,待任务完成,必带他同行。兄弟之情在这动荡岁月里,成了最坚韧的约定。
另一边,邵老板用高价接手了肖铁林的酒楼,连同仓库里那批不光彩的鸦片也一并收入囊中。交接手续一落笔,夜色还未完全垂下,他便悄悄摸到仓库,盘算着分批转运,算盘打得滴水不漏,唯独忘了世事多变,火与烟连在一起,总爱挑最肥的油耗子下手。
鲁长山回到住处,万福庆第一时间凑上前,急切询问田小贵的情况。鲁长山却不愿让他参加眼下这趟凶险的行动,眉目坚硬,态度不容置疑。偏在此时,王指导员风尘仆仆赶来,带来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:德国投降。屋内一阵沉默后的笑声像火焰跃起,鲁长山与万福庆对视,心头的阴霾被吹散几分,谁都盼着这股风能一路吹到亚洲,吹垮最后的血旗。
汤德远下定决心离开牡丹江。临行前,他最后一次踏进酒楼,往日里灯红酒绿、觥筹交错的热闹仿佛还在眼前晃动,然而如今桌椅冷落,杯盘无声,回忆像潮水退尽,露出被岁月磨伤的礁石。他站在空荡荡的大堂,心里五味纷陈,叹息化作长长的一口气。
与此同时,嘎牙子在走廊里玩闹,被川野一句招呼叫进房间。自那一刻起,便如石沉大海,音讯全无。彩凤焦急如焚,踏破门槛去找,街头巷尾寻遍,换来的只有一阵又一阵沉默。她心底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逼近,像一只黑鸟盘旋在头顶,迟迟不肯散去。
很快,有人报信说河里漂来一具小小的尸体。彩凤与大阔枝闻讯赶去,扑到河岸边,眼泪还来不及落下,便一眼看出嘎牙子是被活生生掐死后抛入水中。庞四海带着人随后赶到,彩凤哀声求他查出凶手,庞四海却推三阻四,含糊其辞,几句话打发了她们,转身而去。那一刻,河风阴冷,仿佛连天光都为之黯淡。
夜色沉下来,大阔枝硬着心肠提了钱去找庞四海,逼他交出真相。庞四海畏惧日本人,嘴上说不敢说,手心直冒冷汗。大阔枝一再相逼,冷冷不退让,最终他撑不住,只得吐露实情——杀死嘎牙子的,是特高课课长川野。那天他去给川野通风报信,亲眼看见嘎牙子在川野房内。川野下手干净利落,掐断童子一息,随后又故意放出风声,诱抗联的人来复仇布网。他还命庞四海盯死彩凤,等着猎物自行靠近陷阱。
不知谁在暗处先点了一把火。汤德远连夜潜入鸦片仓库,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,烟柱冲上夜空,吞噬了不义之财,也点燃了他心底压抑已久的怒气。他匆匆回家收拾细软,电话骤响,彩凤带着哭腔报来噩耗——嘎牙子死了。汤德远手一抖,话筒几乎跌落,天地在这一刻只剩下一片嗡鸣,悲伤像潮水倒灌进胸腔,几乎要把人淹没。
次日,他赶到松林镇,与彩凤一道立在新起的坟前,纸灰在风中盘旋,落在荒草上,像一地碎雪。彩凤擦干眼泪,逼他给孩子报仇,她的目光狠厉而决绝。汤德远默默点头,心里已经把川野的名字刻成了刀刃——非杀不可。
火光熄灭之后,邵老板坐立不安,怀疑是肖铁林暗中泄愤,烧了鸦片仓库。天刚麻亮,他便冲去质问。肖铁林被问得一头雾水,坚称毫不知情,反复掰指算计也猜不出是谁下的狠手。两人各怀心思,话不投机,终究不欢而散。
鲁长山没忘记客栈里的伤员,亲自提了猪蹄与烧鸡去看田小贵。浓香扑鼻,热气氤氲,田小贵却更急于回到队伍,恨不能立刻扛枪上前线。鲁长山安抚他安心养伤,田小贵压低声音,担忧自己因伤被抛下。鲁长山郑重发誓:无论前路多险,都会带着他。那句承诺沉沉落地,比铮铮军令更让人安稳。
不久,高云虎圆满完成任务,第一时间把密码本交到王指导员手中,随即赶去与鲁长山、万福庆会合。他带去的消息像一记重锤击在众人心头——嘎牙子死于川野之手。几人神色一敛,杀机在静默中凝结。又听说汤德远正在四处探寻川野,誓要报血仇,气氛更加绷紧,仿佛风里都夹了刀子。
为了尽快摸清川野的行踪,汤德远转到警察局,想从肖铁林口中探出几分端倪。门外的过道里,赵庆田不声不响站定,竖起耳朵把屋里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。暗潮悄然而动,形势在无声处翻涌,几条线头正朝同一个目标收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