楼下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脸庞,乔青羽却在楼道角落里发现了一只缩成一团、快要冻僵的小鸟。她捧起那团微弱的温度,忽然觉得这只小鸟和自己一样,在这个冬夜里无家可归。犹豫了一瞬,她咬咬牙,把小鸟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,一起带去了明盛的家。
进门后,明盛递来一条热毛巾,又让她去洗了个热水澡。热气驱散了浑身的寒意,连咳嗽也轻了许多。第一次在陌生的城市有了安静又温暖的落脚处,乔青羽有些不知所措,只一味地道谢,一遍遍说等自己打工赚到钱,一定会把车费、住宿费统统还给他。明盛却笑着说不用计较这么多,他本来就时常想一个人去流浪,现在忽然多了个同行的伙伴,反而觉得世界热闹了起来。
无聊的时候,明盛就打开钢琴,为乔青羽弹上一曲。琴声在小小的房间里回旋,像一层薄薄的光,把他们心里的阴霾悄悄削去几分。而此时远处的另一头,乔青羽的父母已经急得团团转,他们打遍了女儿同学的电话,联系所有能联系到的人,却没有一条线索。走投无路之下,母亲芳好只好选择报警。不久后,电话忽然响起——警方通知,在河边打捞出一具女尸,看上去大约二十岁左右。芳好浑身一冷,双手止不住颤抖。她知道女儿还没满二十,可心底那股恐惧瞬间占据了全部理智:大女儿已经离开,她再也承受不起失去二女儿的打击。
夜深了,明盛把唯一的一张床让给乔青羽,自己铺了地板。灯光昏黄,两人躺在一高一低的地方,开始小声聊天打发时间。明盛提起,他们并不是第一次见面——五六年前,他随父亲去乔青羽的家乡,在一间钢琴教室里练琴时,舞台上忽然走出一个小女孩。她以为周围没人,悄悄练习《小天鹅》独舞,却笨拙得像一只小肥鸭。可就是那份紧张又倔强的认真劲儿,牢牢印进了明盛的记忆,所以多年之后,只一眼,他便认出了眼前的乔青羽。
原来,他们的缘分在许久之前就已悄然埋下种子。住进明盛家的这些天,在他细致的照顾下,乔青羽的感冒好得很快。与此同时,医院里传来消息,有护士说看见了明盛,他的父亲这才知道儿子早已从法国回来,却一直没露面也不接电话。放心不下的他只好亲自开车回家。一听钥匙响,明盛赶紧把乔青羽藏进卫生间,但细心的父亲还是一眼就看见门口多了一双女孩子的鞋,以及儿子略显慌乱的神情。他没有戳破,只是在言谈间郑重提醒:长大,不是逃避,而是学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。
隔着门板,乔青羽把这一句话一句不漏地听了进去,心里满是愧疚,觉得自己只是在给明盛添麻烦。等明盛送走父亲,她忍不住说要离开。明盛却认真地安慰她,告诉她别把一切都往自己身上揽。他说起隔壁同班同学沐沐家的情况:每当夜深人静,沐沐的父亲一喝醉,就开始摔东西、发酒疯,接着便是对妻女的拳打脚踢。每逢这时,只要听到哭喊声,明盛就会立刻冲出门,把那位失控的父亲拦开。
关上门后,明盛细细讲起沐沐父亲的故事——那曾是个叱咤一方的大老板,做生意失败后便一蹶不振,这些年愈发把自己泡在酒里,每一瓶酒下肚,砸碎的不是杯子,而是家人的安全感。明盛提起,父亲私下说过,照他这样下去,迟早会把自己毁掉。乔青羽听完,心里五味杂陈,一方面忍不住同情这个被失败压垮的男人,另一方面又替每天挨打的沐沐和她妈妈不平:为什么有人选择用自己的痛苦去碾碎别人的人生?
有一次,明盛外出买吃的,家里只剩乔青羽一个人。忽然,门外传来沐沐急切的呼喊声,她一边拍门一边喊着明盛的名字,声音里夹着哭腔和恐惧,一听便知道又遭到殴打。想起平日里沐沐对自己的照顾,乔青羽几乎没多想,立刻打开门把她拉进屋。沐沐看到乔青羽竟然住在明盛家,不由得愣住了,待听完乔青羽的解释,她只是重重地点点头,那一刻,她们无需多言,就已经彼此理解。
房间里只剩下两个女孩低声说话。沐沐望着紧闭的窗户,自嘲般笑着说,明盛和她们是不一样的:他的父亲是医院的院长,母亲是法国知名的歌唱家,他的未来注定会被灯光和掌声托举,像天上的月亮一样高高在上。而她们这些没有依靠的孩子,大多只能像路边的小草,在缝隙里艰难生长。即便有一天明盛愿意放下优越,与她们一起吃苦打拼,也抵不过父母随手扶持的一把。沐沐朴素却尖锐的话,让乔青羽心里一阵发酸,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,命运之间看不见的鸿沟,悄悄在他们几个人之间划出了一条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