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街口,人潮匆匆。明盛提着刚买的东西往家走,忽然看见一位母亲死死拽着想要挣脱的儿子,一边急声叮嘱:“别乱跑,再乱跑就把你弄丢了!”这话像一根刺扎进明盛心里,他猛地想起独自在家的乔青羽,心里一紧,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拨回家。电话一声接一声响起,他的心也一沉一浮,直到那头传来乔青羽熟悉的声音,他才长长吐出一口气,语气严肃却又满是不安地叮嘱她:千万不要一个人乱跑,更不能把他一个人丢下。
回到家后,两人开始默默收拾行李。明盛把这些年攒下来的零花钱——一万七千多块——全部存进卡里,郑重塞到乔青羽手里,说这是他们到了江州安身立命的本钱,以后都交给她保管。乔青羽连忙推回去,尴尬又焦急地说自己总爱丢东西,哪担得起这个责任。可明盛却一再坚持,告诉她路线已经规划好,明天一早就能去苏州,还托了网友帮忙打听超市的打工岗位。他一边安排着未来,一边把所有希望都写在她的名字里。乔青羽感动得眼眶发热,却又想起沐沐说过的话——明盛本该有更光明的前程,如果为了跟她一起去苏州打工,十年二十年后回头看,或许会把这次“逃离”当成一场无法挽回的错误。
夜色沉了下来,窗外的月亮亮得刺眼。明盛站在窗前,看着那轮圆月,低声感叹:“今晚的月亮真好看。”这句轻描淡写的话背后,是他对未知未来的憧憬和不安。那一夜,两人辗转反侧,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。只不过,明盛在憧憬明天的路,而乔青羽,已经在心里默默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。
天刚蒙蒙亮,明盛就起床了,把新买的那件羽绒服拿出来,认真地给乔青羽穿上,让她先别下楼,等自己在楼下找到去苏州的出租车,再打电话叫她下来。他说得一板一眼,连细节都安排妥当。乔青羽看着他,笑着答应,还乖乖伸出手和他拉钩,郑重其事地许下约定。明盛转身下楼时,她目光追着他的背影,郑重地说了句“谢谢”。等他彻底消失在楼梯转角后,她缓缓拉上羽绒服的拉链,把明盛塞给她的银行卡轻轻放在桌上,那一刻,她像是终于把某种沉甸甸的心意,从自己怀里移回到他身边。
明盛快步走下楼,本以为自己会是那个悄悄离开的人,却没想到刚到楼下,就被一群七嘴八舌的阿姨围住。她们把他团团包围,又推又挡,不给他任何机会往前走。好不容易,他从缝隙间看到一辆合适的车,匆忙打电话往家里拨,却始终没人接听。焦躁之下他掉头往回跑,远远地就看见单元楼前围了一大圈人,吵闹声此起彼伏,而人群的正中央,赫然是被拉扯着的乔青羽。那一瞬间,他的心像被人重重击了一拳,跑得再快,也赶不过现实扑面而来的无力感。
紧接着,乔青羽的妈妈芳好怒气冲冲地冲了过去,第一句话便是对女儿劈头盖脸的怒骂,质问她到底死到哪里去了,怎么敢一声不吭就消失。话音未落,手已经抬起,眼看就要动手。乔青羽的弟弟和爸爸见状急忙上前,把母女俩隔开,场面一度混乱不堪。明盛站在远处,眼睁睁看着乔青羽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指责、被拉扯,却一句话也插不上。他的拳头攥得发白,心里却只剩下深深的挫败和绝望。
最终,乔青羽还是被爸妈半拖半拽地带回了家。明盛则气冲冲地赶往医院,他听说,是有人向电视台举报,才暴露了乔青羽的藏身之处。这条消息像一把刀,直指他最信任的地方——他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父亲做的。面对质问,父亲既不承认也不否认,只劝他做事要考虑后果,不要一时冲动。可明盛哪听得进去,他满腔委屈与愤怒一股脑涌出,控诉父亲总想把自己紧紧攥在手心里,事事干涉他的选择,时时出现在他的世界里,而他只想要一点空间,一条真正属于自己的路。
另一边,乔青羽被带回家中,迎接她的并不是关心,而是一场铺天盖地的训斥。母亲怒声质问她这几天到底去了哪里,为何不打一个电话,为什么要让全家人担惊受怕。骂完,还把她带到爷爷面前。爷爷气得脸色铁青,厉声叫她跪下认错,道歉服软。但乔青羽只是紧紧咬着嘴唇,倔强地一言不发。她的沉默在长辈眼中成了顶撞,父亲的怒火“噌”地一下点燃,当着大家的面,把她和她母亲一起狠狠骂了一通。
当母亲听说乔青羽这几天竟是住在明盛家里,更是气得脸色发白,话里话外全是羞辱,骂她不知廉耻,倒贴过去,和乔贝羽一样“不检点”。听到姐姐的名字被这样提起,乔青羽终于压抑不住怒火,猛地抬头回击——姐姐根本没有错,真正有错的是他们,姐姐遭遇的一切都与爸妈脱不了关系。话一出口,屋里的空气瞬间凝固。吵闹声还在继续,她却转身就往门口走,像是下定了再次离家的决心。母亲这才惊觉上一次离家出走带来的后果,慌乱中提起刚装上的防盗门——为了防止她再跑,家里多了一道入户门。两扇门,一扇锁住的是家,一扇锁住的,是一个女孩渴望逃离又无处可去的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