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国明推门进屋的一瞬间,心口猛地一沉。客厅里像是被风暴扫过,桌椅东倒西歪,玩具、书本、宠物食盆混在一起,满地狼藉。三个孩子带着各自养的猫狗闹成一团,谁也不让谁,一见他回来就七嘴八舌地围上来,争着抢着告状。哭的哭、嚷的嚷,小动物也跟着乱叫,声音在狭小的屋子里撞来撞去。崔国明站在门口缓了口气,压下心里的疲惫和烦躁,先把孩子们分开,又安抚好宠物,这才让屋子勉强恢复了点秩序。
夜深人静时,崔国明单独把郭小雪叫到一旁谈话。他语气放缓,耐着性子劝她把心思放在学习上,踏踏实实准备高考,将来考上大学学法律,说不定能堂堂正正地站在法庭上,为自己、也为别人讨回公道。话原本说得平静,可郭小雪却越听越不对劲,当听明白父亲要等她上了大学、走上正道,才有机会真正走出来时,她所有的委屈一下子决堤,趴在桌子上放声大哭。那哭声像一根钝针,一下下扎在崔国明心上。
第二天,崔老爷子拄着拐杖来到服装店,状似随意地问起儿子这趟去绥河挣了多少钱。李小珍在一旁听见,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,什么也没说就转身出了门。老爷子一看这情形,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,只是没有点破。他叹了口气,语重心长地劝儿子别再折腾,收收心,好好过日子,别让一家人跟着提心吊胆。崔国明低头应着,心里却翻涌着说不出口的苦。
没过多久,崔国明又去找了大曾,专门打听郭大炮的案子进展。大曾直言案子已经进入起诉阶段,虽然其中确实有不少疑点,可缺乏关键证据,想翻案难如登天。他实话实说,如果有律师证,或许还能在庭上争取一下空间。崔国明听完心里一紧,想到自己的证件还被扣着,前路一片迷雾,明明看见希望,却怎么也够不着。
从绥河回来后,崔国明把带回来的巧克力分给了刘野,俩人闲聊时,他提起自己最近迷上了炒邮票,觉得这东西门槛不高,说不定能挣点快钱。刘野听得直摇头又忍不住感慨,说他这股折腾劲儿是真足,像是永远不知道累。正巧霍东风有心开饭店,在刘野的牵线下,崔国明去了“夜色”,见到了准备南下闯荡、打算把店盘出去的杨小姐。
不久后,霍东风刑满释放,二美照旧去接他。这一次的霍东风,眉眼间少了几分锋芒,多了几分沉稳,说话做事明显收敛许多。他反复表示自己已经看透了,想金盆洗手,再也不碰道上的事。崔国明特意张罗了一顿火锅,把霍东风父子叫到一起。热气腾腾的饭桌旁,霍东风借着酒劲立下誓言,说往后只想清清白白做人,哪怕穷点,也要留下个好名声。
饭后,霍东风去见“夜色”的房东,没想到对方竟是多年未见的老同学田三。霍东风一时没认出来,反倒是田三一点不介意,笑着叙旧,还主动把租金往下调了调,看似情谊十足。可没过多久,田三便露出了真正的来意,他私下找上霍东风,提出要“包装”他,捧成当地响当当的黑老大。原来田三打算进军房地产,拆迁少不了强硬角色,他正缺这么一张能镇场子的牌。
崔国明听明白田三的算盘,心里一阵反感。在他看来,霍东风这些年吃尽了牢狱之苦,好不容易想回头,田三却偏要把人往火坑里推。他当场表露出不屑,提醒霍东风别被表面的好处迷了眼。可现实的诱惑和残酷的生存压力,像两只无形的手,悄悄拉扯着人心。
一天晚上,崔国明、霍东风、宏伟和老刘几个人凑在一起吃烤串,烟火气混着酒味,气氛原本轻松。正喝到兴头上,二美忽然闯了进来,满身酒气,神色却异常严肃。她当着众人的面,对霍东风说出了藏在心里的话——有人要杀他。一句话像冷水泼进火里,瞬间让酒局散了温度。散场后,二美执意要带霍东风去龙山寺,崔国明想拦,却没拦住,只能眼睁睁看着车灯消失在夜色中。
车停在龙山寺外,夜风透着寒意。二美从包里掏出十万块钱塞到霍东风手里,说是给他开饭店添点本钱。随后,她语气一转,低声感慨自己未必能活着看到饭店开业,这些年在外头混,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家里的老娘。霍东风坐在一旁,望着黑漆漆的窗外,一句话也没说,只是紧紧攥着那沓钱。
第二天一早,崔国明去了夜色的工地找霍东风。还没说上几句话,霍东风突然接到电话,脸色瞬间变得煞白——二美出事了。等他们赶到医院,一切已经来不及,抢救宣告失败。回去的路上,几辆挂着白花的黑车缓缓从街边驶过,像一条无声的队伍。崔国明看着这一幕,心里说不出的沉重。车里,霍东风终于崩溃,捂着脸失声痛哭,所有压抑与悔恨,在这一刻尽数倾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