审讯室的白光清冷如霜,映得每个人的面孔都显出几分倦色与坚决。邓妍与常锐对坐白板,围绕那瓶雌激素药物步步追问,意图从细微处撬开他坚硬的心防。白板却像在油缸里浸过,话头一个接一个地绕开,借口层层叠叠,既不承认也不明说,仿佛所有指向他的事实只是巧合。常锐提议由周敏当面对质,尽快形成证链,邓妍却担心二次伤害,不愿让受害者再承受压迫。谁料尚未决断,周敏已独自走来,目光稳定,带着一个女孩在深渊边回望时才有的冷静与决绝。
那一天,她背着书包从学校回家,街口有陌生男子上前问路。白板语气温和,面容无辜,她停下脚步的瞬间,一团气味淡淡的迷药便悄悄铺开,意识被黑暗迅速吞没。再醒来,倚着的墙壁冰冷潮湿,窗缝被厚厚的木板封死,狭小的房间只剩呼吸在回响。身穿白大褂的赵亮推门而入,神情漠然,将她再次迷晕,像搬运货物一样把她送往灯红酒绿的暗处。她恍惚间瞥见刺目的霓虹与摇晃的人影,白金一号几个字在夜色中发亮,带着无声的威胁。
再次提审时,白板依旧笑容吊诡,嘴里吐出的全是“谈恋爱”的自辩,仿佛周敏的控诉只是“赌气”与“误会”。他避重就轻,死死按住那道通往幕后主使的门,只松口交代一句:确曾将周敏送往白金一号。字句落地无声,却在桌面上炸开了无形的波纹。
夜幕垂下,白金一号内如潮的音乐鼓点不住冲撞耳膜,人声、笑语、玻璃杯的碰撞声交叠成一片。邓妍带上耳机,滤去嘈杂,只将注意力凝成一束光。走廊深处灯影浮动,红与蓝在墙面翻飞,像一场不肯散去的噩梦。她在暗处侧身而行,对照情报一点一点摸排,将每扇门后的动静悄悄收进耳中。
三楼的包间门口站着青皮,他阴狠地把郑薇薇从人群里拎出,逼她进包间“陪”李总。女孩一次次试图冲向走廊,又一次次被拽回,挣扎间传来压抑的哭喊。李总失去耐性,拳脚并下,桌上散落的冰块和酒液混成一地狼藉。正此时,夜店的电话响起,老大的声音从线那头传来,命令青皮把“被抓的姑娘们”悄然送走。空气像被抻紧的弦,危险被迅速调到最高。
邓妍循着异常上至三楼,远远看见有个包间门口有人把守,心中警铃大作。她佯作路过,借一次端茶上菜的空档贴近察看,刚一转身,便瞧见两名男子拖拽着一位面色煞白的姑娘往外走。她跨上前截住,话未尽便被几人半围了起来,气氛突变。常锐闻讯驰援,迅速掩护邓妍脱身。邓妍目光追着那姑娘被裹进电梯,猛地拨通尹建生的电话,简要汇报、果断布控,让他在楼下地带设伏拦截。
地下车库昏黄的灯一盏盏拉出长影,冷气从混凝土缝隙里涌出。几名绑匪押着两个女孩匆匆往车边走,尹建生带队闪身而出,铁腕强攻与利落协作几乎在同一拍点完成,尖叫、脚步、甩门声交织成短促的惊惶。短暂对峙后,两个女孩被安全带离,惊魂未定的喘息里,真相的碎片开始拼合。她们指认证实白板、赵亮都参与了拐押,且透露:押送途中曾有一名姑娘大胆逃脱。邓妍闻言,目光倏地一亮,决定以那条逃逸的生命线为突破口,顺藤直上。
城市另一端,章阿姨在她那家温暖的饭馆里摆好一桌热汤热菜,例行把被拐孩子的父母请来坐坐。每个人都带着看不见的创口,说起孩子时,眼里仿佛点起晦暗却不灭的灯火。林浩与蔡欣也来了,沉默地坐在角落。章阿姨语声柔缓,劝他们别气馁,相信那根牵挂的红线尚未断裂,总会牵回彼此。她轻轻请蔡欣讲讲小洋芋被拐的经过,哪知话音未落,蔡欣胸口压抑许久的愤懑轰然炸裂——斥责大家只会在这里互相安慰,不去拼命寻找,全是徒劳。她拎起包,甩下一地错愕与心酸,独自冲进夜色里。
案头推演之际,邓妍隐约觉出拐卖妇女与拐卖儿童之间暗河相通,想去寻邱洛洛,补全她被拐经历的关键一环。尹建生却皱眉摇头,认为两桩案子线索与手法各异,并非同伙,且当务之急仍是寻找逃跑的姑娘以锁定链条。常锐也不赞成贸然分兵。众意难违,邓妍压下直觉,收回脚步,调整方案,把有限的人手全部押向那条已露头的线索。
家里屋檐低矮,风一吹便将墙角的尘土吹得打旋。舅妈来探望小洋芋的奶奶,言谈中漫不经心地提到“再生一个”的念头,仿佛疼痛可以被替换。蔡欣恰巧在门外听见,心中那根早已绷紧的弦倏地崩断,她冲进屋里,话像锋刃一样倾泻。婆婆忙不迭劝慰,语气小心又哀恳,反被怒火灼伤。林浩推门进来,看见母亲眼眶通红,忍不住替她分辩几句,夫妻之间怒语相向,你来我往,婆婆急得落下泪来,连声向蔡欣道歉,屋内空气凝重得令人喘不过气。
这时,林浩接到一个自称志愿者赵志龙的电话。对方不多寒暄,开门见山称表弟在连乡镇见过小洋芋的踪影。希望如流星骤亮,来得猛烈又灼人。林浩几乎要当场动身,被赵志龙赶忙劝阻:已派表弟先行摸排,贸然前往只会打草惊蛇。他临了叮嘱一句“千万不要报警”,理由听上去合情合理——人贩子一旦狗急跳墙,后果不堪设想。小洋芋的奶奶皱着眉,直觉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。可蔡欣顾不得迟疑,心头只有四个字:立刻去找。
另一边,邓妍与常锐带着同事在城中兜转,沿着夜店、出租屋、郊区小旅馆等一一排查,仍不见逃脱女孩的影子。线索像被风吹散的纸片,捡起一张又飞走一张。他们把触角探向捧仓镇,挨家挨户访谈,问路口摊主、问深夜还亮的修车铺,努力在看似平常的日常里寻找一处不和谐的音符。
蔡欣回家匆忙收拾,执意要和林浩去连乡镇。婆婆想把消息转告邓妍,以便获得专业援助,蔡欣却摇头拒绝,担心错过稍纵即逝的机会,只盼快一步再快一步。很快,他们带着姥姥、姥爷踏上奔赴连乡的车程,沿途的路灯一个个向后退去,车窗上映出每个人紧绷的脸。到了当地,赵志龙的表弟早已等候,他熟门熟路地列出几处“极可能出现”的地点:菜市、码头、夜市边角的摊棚、废旧厂房旁的简易房。他们分头行动,像把一张网铺开,试图在黑暗里兜住一星希望。
一阵东奔西走后,赵志龙的表弟声称“寻到线索”,话锋却陡然一转,提出二十万“酬金”的要求,语气里藏着难以掩饰的急切与贪婪。林浩夫妇面面相觑,既被希望牵引,又被现实挟持,心里那杆秤剧烈摇摆。夜色深到像浓墨,远处的犬吠断断续续。每个人都在各自的抉择里颤抖,善与恶的界限在利益声色中变得暧昧,然而对孩子的爱却始终明亮,像一盏无论风从哪个方向来都不肯熄灭的灯。
当局者奔忙不停,案情的脉络却并未因此清晰。邓妍握紧案卷,知道逃脱女孩的去向是破局的钥匙;常锐一再回看白板的口供,试图从他自相矛盾的语句里挖出能够自证其罪的钉子;尹建生安排人手盯住夜店外围,与地方警方悄然串联,以防对方临阵转移。远处的山雨正在酝酿,第一滴雨尚未落下,空气已经潮湿沉重。无论是被剥夺自由的女孩,还是被撕裂的家庭,都在等待一个公正的答案。而那些在暗夜里伸出的手,也终将被一道更锋利的光线捕捉,无所遁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