常锐心头那枚名为“尹建生之死”的石子,自落入心湖之日起便泛起层层涟漪,久久不能平静。他回到案发地点,俯身细察泥痕,终于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辨出老旧车胎碾过的痕迹。那纹理像一枚冷硬的指纹,指向离场的无名司机。他凭着缜密的推演和执拗的耐心,循线找到了这辆旧车的登记信息。车主却说两年前已将车子租出,当时因事脱身不开,便把钥匙寄给对方。常锐在车主的记忆碎片里筛出可用的线索,将租车人的地址稳稳记下,向韩良请示后,决定把这根线继续拧下去,务求抽丝剥茧,探至真相的骨节处。
与此并行,杨佳佳调取出胡晓璐遭遇剐蹭附近路段的监控。镜头下,一辆老款桑塔纳像一条阴影般紧随其后,步步紧逼,耐心而缄默。常锐直觉这并非偶然,他嗅到预谋的气味,怀疑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绑架布局。邓妍当即布置:让严磊去找唐栋核实是否遭遇勒索威胁,杨佳佳则去追查与胡晓璐发生剐蹭的那辆桑塔纳的真实车主。不多时,他们又找到一位曾从现场驶过的货车司机。司机一开始支支吾吾,称两车剐蹭时自己急着送货,不便久留。严磊察觉其话语间的踟蹰,晓以利害,司机最后低头承认当日疲劳驾驶且存在超载,担忧被交警拦查罚款,于是匆忙离去,留下关键时刻的空白。
常锐与冯骏捷循址找到了桑塔纳车主丁顺成。面对审问,丁顺成言之凿凿:旁边的大货车一直磨磨蹭蹭,他一时不耐,便冒险从右侧违规超车,谁知一失手,与胡晓璐的车相剐,只好当场缴纳二百元罚款,并承担全部责任。话虽如此,常锐却用视频轨迹证实,桑塔纳在事发前已持续跟踪。丁顺成把“巧合”一词反复摆上桌面,似要以概率掩盖意图。杨佳佳又翻查他的违章记录,近几年竟干净得出奇,无任何事故可循。疑云未散,证据却仍差临门一脚,常锐只得先将其放走,把“可疑”二字悄悄压进案卷的夹层里。
另一端,付浩辰对“送来”的孩子显得相当满意,与叶修明的合作也因此松动,签约意向一拍即合。人情深处的裂缝,往往不是刀割,而是日积月累的风化。方子琳一心想领养孩子,为满屋无眠的夜晚添一抹笑声;叶修明却固执地想要属于自己的血脉,那种对血缘的渴望像藤蔓,绕着理智攀爬,抽不出身。方子琳这些年四处求医,针药难尽,心酸只有自己听得见。终于,她在一次争执里嗓音颤抖,将隐忍多年的结果坦陈——她已无法再孕。话音落下,眼泪便做了唯一能抵达心底的语言,她失控而痛快地哭了出来。叶修明慌乱地安慰,手脚无措,如在风口里扶不住一盏摇晃的灯。
阮美玉经营的宠物店因为盈亏失衡,不得不拉下卷帘,门口那块招牌在风里轻轻叩响,像为一段未尽的生意致意。美莲和刘卫国临时有事,难以去团圆小馆上班,阮美玉便转到章阿姨的饭馆帮忙。章阿姨一向爽利,说一声“欢迎”便是热茶上桌、烟火升腾。灶台背后的锅铲起落,油花里藏着人间的慰藉,而这些日常的嘈杂,恰恰包裹住每个奔波之人的落差与疲惫。
几番权衡之后,方子琳如愿领养了一个可爱的女儿,取名芊芊。她把心头的柔软全部递给这个孩子,目光里有了栖息的去处。第二日,她计划带芊芊去游乐园,让旋转木马和棉花糖为新生活剪彩。叶修明却临时接到通知,要去深城一趟,行程仓促。方子琳看一眼已经安睡的芊芊,按下心中那点小小的失落,轻声道了句“路上小心”,不再勉强。她懂得,生活有时不是选择题,而是填空题,许多空白终究要由爱来填写。
然而阴影从不提前打招呼。丁顺成并非巧合之人,他按图索骥制造剐蹭,趁乱把唐芷葵劫走,按“指令”交给了付浩辰。可当他从打拐办回来,试图用QQ联络那位一直遥控指挥的“大哥”,却发现对方账号已注销,如烟消散。他怒气攻心,连夜去找付浩辰算账,质问与推搡猝然升级为肢体冲突。千钧一发之际,民警赶到,将丁顺成就地控制,也把被掳走的唐芷葵成功解救。那一刻,长街的霓虹褪了色,只有警灯的红蓝在夜里交替闪烁,像一双冷静的眼,映照人心深处的贪与惧。
唐芷葵获救后,胡晓璐把她带去团圆小馆。熟悉的人一见如释重负:章阿姨的笑意从眼底漫上眉梢,阮美玉和刘卫国也频频点头,恨不得把厨房里最热的汤,最香的菜都端到孩子面前。章阿姨是个热心肠,当即把唐栋全叫来,劝他与胡晓璐好好谈谈。唐栋全低下那颗久不肯低的头,郑重认错;胡晓璐却仍留一分警惕,不肯轻易放过。章阿姨两边好话,盼一家三口能在风波之后重整屋檐。言到情处,胡晓璐的眉梢终于松动几分,像结冰的河面悄悄裂开一道缝,她不再拒绝对话,给彼此留下一点重修旧好的空间。
案情未歇,审讯室里又起波澜。杨佳佳与常锐把付浩辰的妻子闫雨艳请来,问及孩子来历。闫雨艳神情恍惚,像在走一场找不着出口的梦,口口声声追问:你们把她的女儿雯雯藏到哪里去了?她的执念固若城墙,一句话里埋着母亲最沉的惶恐。同一时间,江湖暗线亦在涌动。瘸哥打电话让刘纲把海外劳务公司的事停了,刘纲不依,从不把筹划到半路的局轻易丢下。他连夜联系甄妮,查付浩辰近期的合作公司,要从层层伪装里扒出瘸哥的真实身份。资本与人贩的暗河并行,在利益的深流中试探彼此底线,谁也不肯先露底牌。
审讯灯下,严磊与杨佳佳轮番发问,付浩辰则摆出一副“被蒙在鼓里”的姿态。他供述:叶修明从福利院找来一个女孩,自己并不知晓对方是被拐卖的。与此同时,丁顺成的口供逐渐清晰——两年前他在网上结识一位自称“大哥”的人物,对方三天两头来租车,还往他手里塞零花钱。前几日,“大哥”让他去“别一辆车”,又吩咐他在一辆面包车上抱走一个孩子,直接交到付浩辰手里。丁顺成始终没看清劫匪的真容,却记得那人手腕上有只醒目的翡翠手镯,碧色一闪,如蛇吐信,最难忘却。这条细微的记忆,或许正是撬动真相的那枚钥匙。
另一边,艾心与严磊继续询问叶修明,邓妍在隔壁的听音室默然旁听,笔尖在纸上留下一行行冷静的注记。叶修明一问三不知,称不过是想与付浩辰展开合作,听说对方想要一个女儿,便让秘书张泉枝去福利院网站申请,走的是“正规的收养手续”。艾心紧盯他的眼神,追问其是否认识丁顺成与刘纲。叶修明矢口否认,直言不识丁顺成,与刘纲也并不熟稔,只是在天海吉祥歌舞厅应酬过几次。说到此处,审讯室里只剩空调的低鸣。那些看似被掩好的缝隙——老旧车胎印、“定风波”的QQ号、翡翠手镯的冷光、歌舞厅的喧嚣与福利院网站的“正规”外衣——像散落在案桌上的拼图,彼此尚未咬合,却在悄悄接近一个共同的轮廓。谁在幕布之后牵线?谁又在光下假寐?答案尚远,脚步已近,追索的路,还得一步一步踏实走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