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桩被尘封二十年的罪与痛,被一声迟来的供述撕开了陈年的疮痂。黄川坦白,当年他绑走杨彩云,将她贩卖至武顺县。那份冷酷的交易,恰好是尹建生在打拐办经手的第一个案子,也成了压在他心口二十年的硬石。他带着愧疚与执念重返武顺,试图在满目沧桑的旧踪中捡回一个女子的姓名与命运。
岁月漫长,线索零落。当地警方穷尽力气查阅档案、走访乡里,仍旧处处碰壁。所长只得领着尹建生去寻村里人口中的“百事通”胡彩华。胡彩华眼光敏锐、记性惊人,只一眼便指认出照片上的人是张憨子的表妹,言下之意却道出村庄里对那段隐秘的默认与缄默,像风吹过麻田,齐刷刷倒下一片令人不寒而栗的沉默。
另一头,团圆小馆里烟火悠然。邓妍推门而入,章阿姨忙不迭地为她煮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粉,嘴里念叨着“谢谢你救回那么多孩子”。只是这碗粉咸得发苦,惹来客人的埋怨。骆晓星小声解释,章阿姨这段时间常常忘事,不是多盐就是漏单。邓妍心头一沉,叮嘱骆晓星尽快带她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,莫要让生活的辛劳悄然蚕食了这位善良老人的记忆。
线索很快被撬开一个缺口。常锐在工地上找到张憨子,这个朴拙的男人红着眼眶吐出了旧事:二十年前,他用东拼西凑的一千块钱买了杨彩云,想留作媳妇。她却一心要回家,赌气不吃不喝。他既心慌又恼火,最后竟把她锁在屋里。没多久,村里来了个挑担走乡的货郎许腾龙,听闻“买了个媳妇”的稀罕,登门看热闹。见杨彩云生得好,许腾龙起了歹心,花钱将人转手带走,像搬运一件无声的物品。
尹建生、邓妍与常锐循着这条线找到许腾龙。起初他极力否认,眼神闪躲、言辞支吾;当张憨子的证词摆在眼前,他的嘴终于松了。他说把人带回去后,对方冷若寒霜,他索性又以两万块将她卖给了梁伟,只知对方住在红溪市黄家沟村。话音落地,空气里似乎能听见良知与利益碰撞过后那点残渣冷硬的声响。
与此同时,小馆里的柴米油盐也在提醒着人世的另一重脆弱。章阿姨的健忘愈发明显,骆晓星焦急地拨通主治医生的电话,追问体检报告的结果。远处的路上,尹建生望着一条条被切断又勉力续上的线,暗暗发誓:不找到杨彩云,誓不回林山。因公务所需,邓妍暂时返程,艾心接过接力棒,和他一道继续追索那被层层转手、几近湮灭的真实。
黄家沟派出所的户籍科里,泛黄的登记字迹像被风吹过的芦苇,摇摇欲坠却仍指向关键事实:梁伟的妻子名为文素娟,婚后不久生下女儿梁小云。尹建生与艾心快马加鞭赶到梁家,开门便问文素娟是否杨彩云。她脸色一紧,矢口否认。尹建生把照片摊在桌上,将被买卖数次的残酷历程一一相告,又轻声提及杨彩云的父母早已离世。女人唇线绷紧,目光飘忽,执拗地说她与梁伟是自由恋爱。看她话音强硬而心事暗涌,尹建生没有逼迫,只留出一点温存与时间。
门扉闭上,她抱着梁小云躲进房里,眼泪无声落下,润湿了孩子细软的发丝。屋外,梁伟阴影般守在拐角,窥探家中的动静,直到看见人影散尽才悄然回屋。居委会主任对这家人的状况了如指掌:梁伟暴烈成性,家暴成了家门口谁都看见却谁都难以阻止的风景线,调解一次次无果,怨气一次次堆高。尹建生听后,拧紧了眉心,决定回访。
夜色压下来时,梁伟试探着问白日警察上门的缘由。文素娟只是轻描淡写带过,不愿招惹风浪。谁知他借着酒劲怒火横生,拳脚交加,甚至扬言要“弄死”梁小云。惊险一刻,艾心与尹建生及时赶至,干警迅速将梁伟控制带走。暴风骤停,屋内却只剩母女二人颤抖的呼吸。极度压抑与惊惧之后,文素娟终于放下心防,哽咽着承认:她就是杨彩云。那一声“是”,像从深井里打上来的水,带着泥沙,却清冷见底。
灯光下,尹建生与艾心耐心劝慰,告诉她有一条回家的路无论多长,终究有人在尽头等待。他们劝她带着梁小云一起回去,去拥抱祖籍地的山与风,去与逝去双亲的名字做一个迟来的相认。杨彩云泪如泉涌,笑意却在泪光里慢慢浮起。二十年的漂泊在这一刻有了归处:那些被转手、被遗忘、被掩埋的日子,终于在法与情的合围中被重新命名。团圆小馆的炉火仍在,章阿姨时忘时忆,像极了这段漫长追索中的人心与命运——有时昏暗,有时明亮,但总有一束温暖的光,耐心地照见回家的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