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部队即将拔营转移,风雨欲来,整个苏区笼着一层难以言说的沉重。贺子珍和徐特立守在昏暗的屋内,望着高烧不退、被疟疾折磨得面色如纸的毛泽东,心急如焚。贺子珍日夜不离病榻,一碗一勺地喂药喂水,却始终拗不过丈夫的倔强——毛泽东在疾病侵袭中仍坚持批阅文件、指示军情,她既心疼又无奈,明知再累再苦,他也不会停下笔。
临行前,毛泽东把身下唯一一条狗皮褥子留给朱德,让他好好护着那条饱受折磨的老寒腿。这一份兄弟般的体贴,落在朱德心里,却搅动着另一层怒火——他对博古、李德的错误指挥愤懑已久。康克清一面安抚他的情绪,一面劝他“你才是军心所系的人,只有坐镇军中,好好带兵革命,才是大家最大的盼望。”在她耐心而坚定的劝慰下,朱德的怒气一点点散去,只剩下对即将到来的艰险征途的沉思。
隔天,朱德陪同毛泽东来到红军医院探望负伤的陈毅。久别重逢,三人再聚一堂,陈毅热泪盈眶,半是激动半是埋怨,嘴上笑骂着“丢下我不管”,眼里却浸满了难舍。傅连暲告诉他,毛泽东得知他受伤后曾心急如焚,连夜为他新作一首诗。几人一同回忆起当年在闽西转战的日子,枪林弹雨中结下的生死情谊,让这场匆匆的探望多了几分柔肠百转的依依惜别,也多了“他日再聚”的坚定约定。
出发在即,周恩来得知毛泽东高烧未退、药物奇缺,四处设法,终于寻到当时极为稀少的金鸡纳霜,又亲自准备了一件厚实的大衣,托贺子珍转交。毛泽东接过这些沉甸甸的心意,眼中既有感激,又多出一份不安——他更担心的是贺子珍。她腹中已有身孕,身上又是累累旧伤,继续随红军转战前线,随时可能丧命于枪火之中。权衡再三,毛泽东毅然决定让她随周恩来等中央领导所在的主力部队行动,以求一线安全,这也是他少有的、以丈夫身份作出的“自私”决定。
与此同时,另一个告别悄然展开。因病体羸弱,瞿秋白无法随主力长征,被安排留守苏区继续斗争。临行前,毛泽东专程前来探望,二人谈笑间却掩不住心底的沉重。瞿秋白坦然表示,无论未来遭遇怎样的酷刑与逼迫,自己绝不会做叛徒;毛泽东则鼓励他保持乐观,相信革命终会胜利。转身离去之时,毛泽东又与年事已高的徐特立会面,将周恩来特地送给他备用的药品悉数转赠,郑重叮嘱老人务必保重身体,把革命的火种守到最后。
另一边,周恩来与红八军团政委罗荣桓在简陋的营地里促膝长谈。第五次反“围剿”的失败,让红军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局:粮弹匮乏,武器陈旧,补给几乎断绝。周恩来坦率说明现实——中央已无力为红八军团调配更多枪支弹药,只能请他们做好最艰苦的准备。罗荣桓默默听完,深知这是生死之战,却仍态度坚决:纵然一无所有,红八军团也绝不会退缩一步,哪怕拿命填,也要完成党中央交付的任务。
出发前夜,苏区的灯火零星而幽暗。毛泽东把弟弟毛泽民叫到身边,郑重托付:主力红军一旦远征,留守部队的筹粮筹款就全靠他来支撑,只有让游击队不断粮不断子弹,苏区的斗争才能延续下去。随后,他又对毛泽覃反复叮咛,要他竭力保护苏区群众,利用熟悉的山川地形坚持游击战争,等待革命时机再度逆转。彼时,毛泽覃身为中央苏区分局委员,肩上扛着留守部队的指挥重任,他深知这意味着随时可能以生命为代价,却仍只给出一句斩钉截铁的回答:“我会战斗到最后一刻。”离别在即,林有家悄然前来,与毛泽覃紧紧相拥,这一抱,既是兄弟诀别,也是把生死托付给对方。
与此同时,湘军营中也在上演另一场无声的较量。刘建绪奉何键之命接管全州防务,本该全力堵截红军,却在关键时刻作出了影响战局的决定——他刻意放缓部队行军速度,实则为红军留出一线生路。作为何键倚重的心腹将领,他比谁都清楚地方军阀的生存之道:既要在蒋介石“围剿红军”的严令下做出追击姿态,又不愿让湘军主力在与红军的硬拼中元气大伤。于是,在接防全州后,他并未加筑坚固防线,而是采取“追而不击”的策略——从表面看是步步紧逼,实则处处留白,既向上级交了差,又给红军留下了一条血路。
与大部队背道而行的,还有默默留下的隐蔽战士。陈菊岭主动提出不随主力转移,她要坚守在敌人眼皮底下,守住党的秘密联络点,保证情报与物资仍能源源不断地输送前线。赖文英也表明态度,这一次,她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,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。听到这话,陈菊岭心如刀绞,却只能强忍泪水,压着哽咽对她说:“可以牺牲,但一定要等任务完成以后。”在这句看似冷静的话语里,是对战友的珍重,更是对革命使命的固执坚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