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茵轻捧玉盏,将细若微尘的赤箭粉呈到天子案前,殿中灯火摇曳,香烟袅袅。君臣对坐,相视而笑,却都在笑意深处藏着难以言说的沧桑。天子执盏在手,目光穿过缭绕药气,仿佛望见多年前血与火交织的旧梦,少年时意气风发、不谙世故的模样,已被如今九五之尊的重重心事一点点磨损。他低声与阿茵追忆往昔,从荒僻山野到帝阙金銮,每一步皆是刀锋上行走,而今高居庙堂之巅,回首来路,竟只觉风霜满目,再难寻那份单纯无畏的心境。
此时宫门深锁,夜色如墨,苏无名独自前来求见圣驾。他跪伏于地,衣襟沾染寒意,言辞却坚定如铁,以自身性命为抵押,恳请天子宽恕卢凌风擅闯皇家别院之罪。苏无名将案件始末、线索脉络一一陈述,丝毫不敢隐瞒,愿以多年查案所得威信为卢凌风请命,也盼陛下能再赐一枚金桃,以昭清白。他的声音在空阔殿宇间回荡,既有书生的坚守,也有为友为同袍不惜以身相护的决然。
另一边,卢凌风携褚樱桃赴军营巡察,校场尘沙飞扬,号角铮然,将士们列阵演练,杀气腾腾。他与一名身手不凡的校尉对阵较招,刀光剑影间,两人身形如电,激得旁观兵卒暗自惊叹。褚樱桃立在一旁细看,只觉对手出手路数诡异熟悉,那些藏锋于缓、借力化劲的招式,恍若曾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见过。她心中一凛,忙向卢凌风递去警示的眼神,暗示此人背后恐有文章。夜幕降临,长公主府邸灯火通明,依策再开金桃宴,宾客云集,觥筹交错之间,似乎一切如常,却在暗潮涌动中埋伏杀机。
宴饮至半,长安城上空忽然传来乌焰鸟凄厉啸鸣,刺穿夜幕。百姓仰首,只见巨翼如云,烈焰翻卷,那凶禽振翅掠过长街屋脊,直扑公主府上空。紧接着府中烟火骤乱,人影奔散,长公主装作遭凶禽袭击,被火羽吞没的景象迅速传出。顷刻之间,宫城内外人心惶惶,谣言四起。李凤却在此刻确信时机已然成熟,心中酝酿多年的叛念蓦然决堤,他召集心腹与早已收买的将士,准备举旗逆命。直至这一刻,众人才赫然得知,李凤原姓杜,是隋末雄杰杜伏威的嫡系后人,因祖上归顺李唐才获赐国姓。他一生胸怀大志,却屡遭掣肘,心中郁郁难平,对李唐皇族的怨恨早已积怨成海,终于要借此夜风云变色,谋图改换天下姓氏。
部分忠心于大唐的将领愤然拔剑,宁死不愿随他作乱,大声斥其忘恩负义、悖逆无道。然而叛军早已埋伏日久,多数士卒被他鼓惑,再加上神秘面具人潜于阵中调度,杀伐之气席卷宫城,逼宫之势迫在眉睫。天子急赴太上皇寝宫问安,父子二人在殿中相对而坐,烛影摇晃,君父之情与帝王之权交织在一问一答之间。太上皇言语间深藏试探,天子应对处处留心,父子目光交锋,锋刃暗藏,谁也未曾真正退让。忽然殿外鼓噪大作,李凤已率叛军破开宫禁,铁蹄踏碎静夜,将隐而未发的风暴硬生生撕开缺口。
承庆殿前杀声震天,危急关头,卢凌风身披玄甲,胸前染血未干,独自持金吾卫大将军令牌,挡在殿阶之下。他先声夺人,厉喝揭穿李凤谋反真相,并指认那戴着狰狞面具煽动叛军之人,正是自诩天后后裔的武文斌。武文斌见事已败露,索性当场摘下面具露出真容。他昔年仗着自己出身尊贵,务求凭一己心机改写权势格局,暗投李凤麾下,与其策划凶禽案,欲以乌焰鸟为刃,一举除去天子、长公主与太上皇,待李凤登基再伺机自取渔翁之利。如今卢凌风成了这场权谋棋局中最难除去的一子,李凤再不废话,挥手令白衣刺客齐上。刹那间刀光如雪,卢凌风以一敌众,在重重杀阵中杀出血路,一剑刺入李凤胸膛,鲜血喷涌。然叛军如潮,殿门摇摇欲坠,天子亲执利剑护在太上皇之前,誓言以君王之身守护父皇,决不后退半步。
殿内外杀伐不断,卢凌风独挡殿门,玄甲被血水浸透,仍咬牙苦撑,只待禁军援兵赶到。天子在兵锋阴影下暗自悔恨,意识到自己先前对李凤的信任是多么幼稚,言辞锋利地追问太上皇是否知晓别院豢养凶禽的真相。太上皇闻言大惊,心中一霎时千头万绪,目光倏然落在一旁神色慌乱的来福身上,顺势将所有罪责推给此人,试图将浊水一肩甩脱。殿外战况骤变,陆仝领禁军主力疾驰而至,将叛军首尾夹击,局势扭转。武文斌见大势已去,转念之间竟反手刺向李凤,妄图借此撇清罪名,却被陆仝一剑当胸贯穿,倒地毙命。来福趁乱想要逃逸,却被其义父杨勋悄然灭口,真相与血迹一同埋入黑夜。太上皇终究意识到棋错一着,悔之晚矣,当众承认自己自负失策,愿退居西宫,从此不再干政。自此,朝堂上三方角力收束,只余天子与长公主分据两端,暗潮仍未平息。
风波稍定,天子单独召见杜銘,点明他曾为太上皇近旁心腹,握有旧主诸多隐秘。如今太上皇既已退位避居,旧人去势已穷,杜銘也明白时局已变,索性俯首叩地,表明此后愿全心效忠新君,不再左右摇摆。至于鸟奴列那的去留处置,天子交由陆仝全权决断。陆仝坦承,当年关于阿摩挪意图反唐的情报,未必全然属实,极可能是大唐劲敌盔勒人设计的离间之计。若真如此,他当年因此失去一只眼睛,也只能算是咎由自取。他为此恳求天子赦免列那,不再以旧案牵连无辜心灵。天子沉吟片刻,终予首肯。
不久之后,众人得以为列那送行。列那仰望长空,见乌焰鸟振翼冲霄,烈焰再非杀伐之象,而似抹去旧日枷锁的火焰。他心绪翻涌,欲毁去刘十七的面皮,以绝自己曾经为恶的印记,却被苏无名出声止住。苏无名语重心长地劝他放下仇恨与负罪,抛却“冤孽”之名,学着以一个寻常人的身份活下去,娶妻成家,平安度日。列那听罢泪如雨下,在众人面前郑重立誓,往后再不涉血腥之事,不再为恶。众人目送他与乌焰鸟一道远去,火翼映红长安夜空,无不感叹盛世应有此等仁恕之景,方不负江山社稷与黎民苍生。
费鸡师养伤痊愈,拄杖蹒跚入席,闻听此案昭雪有功,获赏整整六枚金桃,喜不自胜,当场挑选最大最圆的一枚大快朵颐,果汁四溢,满屋皆被他的夸张吃相逗得放声而笑。长公主端坐上首,心知卢凌风再立奇功,只静静等待天子如何分封赏赐。陆仝再度上奏,恳请让卢凌风重回金吾卫主持宫禁防务,然而天子心底的疑虑尚未完全消散,并未全然信托这位锋芒毕露的将领,改命其出任雍州司法参军。卢凌风并不介意,反倒觉得此职可令自己重返雍州,施展更合本心的抱负。长公主颔首,亦觉此举未尝不是佳局——雍州司法参军执掌京畿刑狱实权,再加上狄公两大弟子从旁协助,反倒正中她筹谋之意,只是便宜了杜銘这“呆头鹅”,占了个好处。
待卢凌风与苏无名启程赴雍州上任,天子与长公主各怀算计,朝局暗线延绵不绝。杜銘则在一旁暗自窃喜,既攀上新主,又得高人辅佐,自觉仕途大开。至于苏无名的月俸银钱,他干脆从暗探经费中悄然拨补,不声不响间稳住这位聪慧冷静的谋士。风云暂收,暗流未息,长安城依旧灯火如昼,然而在那些金碧辉煌的楼阁之下,忠与逆、情与权的角力,才刚刚翻开新的一页。 (唐朝诡事录之长安剧情系电视猫原创,未经许可,请勿转载!)